“怕的。”她点头,“知愚斋中,我听你向七叶大师询问如何救我,当时我就在想,啊,世上真有这样的傻子,明知别人图谋不轨还愿以诚相待……是以之后,哪怕你择我为妃,我也认为那是你心善,要么就是因为情根作祟、赌局所迫、甚至是你眼神却不好,才会看不出我的伪装……我庆幸,又惶恐。”
稍稍一顿,“所以,当我进了殿下的心,发现原来你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我……”
她抬眸,“我好高兴啊。”
“高……兴?”
“诚如殿下所说,一直以来,我认识的是温柔和宽厚的你,对你的企图和占有一无所知……”她被泪水洗过的瞳仁透亮,嘴角却翘起:“可是怎么办呢?这样的你,好像更让人心动了呢。”
她的声音悄悄无缝地融入他每一寸呼吸。
“当然也会委屈啊。”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一颗未成熟的橙子,甜中带着酸涩,“明明我已经这样喜欢了,殿下怎么还不能赢呢?”
他的思魂彻底乱了。
如何形容这番悸动?
像蔷薇向沙漠接壤,尽管心弦覆满尘土,只稍她轻轻撩动,便如荒漠生春。
风刮着室内香炉烟雾袅袅,桌案上的那册佛经,纸面被掀得哗哗作响。
直到定在那一页:吾心有盼,盼世间有不怪吾罪业者,纵一人,足矣。
司照眸光晃得厉害,眼睛却一眨不眨。
唯恐稍稍一眨,这一场宛如幻象版的狂喜就会烟消云散。
她被他的目光牢牢锁着,耳尖、脖子都不争气地烫了,明明过去说情话连篇说得不带喘气。等了好半晌,依旧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不觉低下头,无意间看到了什么,掀开他衣襟,惊呼了一声:“殿下,你看这咒文……是不是变浅了?”
司照怔怔低下头。
起先他以为是她看错了,拿灯烛就近细瞧,原本细密浓重的咒符竟然肉眼可见地在变浅、变小,哪怕等了片刻未见消失,但较之先前已好转不少。
她惊喜,“这是心魔消除了?”
“这是……我的未犯之罪,是我师父以功德为约束,好让我时刻警醒自己的罪心。”
但是没有想到,这最后的功德链被她砍断,等着他的不仅不是被心魔吞噬,反而是心魔减轻。
难道说,人心的罪孽与欲望,竟是越桎梏越滋长么?
可为什么,他给微微渡了那么多功德,却只见她汲取其中灵气,而不受半点束缚呢?
她不惯听“罪”这样的字眼,闻言哼一声:“什么罪心不罪心?我只知是非在于己,功过由后人评说,哪由得这些歪七扭八的字符事前定夺呢?”
他深深地望过去。
她却不再计较这些,只道:“不管是什么,总之这东西淡了对殿下是好事吧?是因我跳殿下心域的缘故么?是否我更奋不顾身一些,或者更喜欢殿下一些,你就能消解得更快……”
话未说完,她被猛然纳入怀抱中。
“我不要你为我奋不顾身。”他背脊绷紧,恐惧的余韵还在心头,“我爱的微微,是任何时候,都优先爱自己的微微。”
如果拥抱是具象的光,也许她会被他灼伤,可他忍不住再三收紧胳膊,下颚抵在她的颈窝。
于是心跳声也紧紧贴在一起,在幽暗与激荡中沿着曲律回旋。
这种全身心被对方裹住的感觉当然很好,她简直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大灰狼圈紧的小兔子了。
“可我也要殿下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肯定不会乖乖听你的话。”
“什么?”他放开手,认真看向她,“你说。”
她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嗓子,“你也要一样。无论是仁善的自己,还是糟糕至极的自己,殿下都要平等
对待。”
看他不说话,又凑近:“毕竟……殿下对我而言,是这世上和我一样重要的人了,你也要好好对待他,不是么?”
近在咫尺的距离,被阴霾笼罩的瞳仁好似凝出了一个小光影,变成了深琥珀色。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只因他们瞳仁里倒映着都是彼此。
温热的气息交叠在一起,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脸庞,小心翼翼吻了下去。
不同于之前的每一次,落吻时意外柔和,从唇角,到唇珠,夹杂着温暖的、钝重的、纯粹的爱意。
鼻尖飘过她身上的柔软清甜,她却尝到他舌尖的苦咸。
他浅尝辄止,又难舍难分,时间在唇齿相融之际停滞,他在即将失控之前分开。
微湿的掌心贴合在一起,她头脑还有点发昏:“现在……继续的话,也不是不行……”
“今夜,好好休息。”他给她披好外衣,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以为他还计较自己方才的抗拒,道:“其实方才我避开殿下,是……真的疼。昨日……应该说是前一日了,为了摆脱风轻使用过脉望,所以五感有些……乱。”她小小声、隐晦地说,“比较怕疼。”
他又紧绷起来,“那你怎么不早说?可还有哪里难受?”
“方才那种情况,我说什么……只怕殿下都不会信吧。本来也不是不可以试试……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