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的是神君,便不会这么问了。
柳扶微瞳仁轻颤,道:“也许,你与这位神明大人终究不是一路人。”
飞花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那时我便知道了,只是为了脱身才迎合他。我说,‘我生而为妖,七情根都长不齐,又该用什么体悟呢’,他说,‘只要你许诺我不再祸害人间,我会助你’。”
飞花说得眉飞色舞,柳扶微几乎能想象两人一来一回的场面:“然后呢?”
“我问,‘人生漫漫,神君莫非还能一直守着我不成’,”飞花讲累了,枕着手平躺而下,望着虚无的心域上空,“他说,好。”
“啊?”
“啊什么啊,就这一个字了。”飞花笑道:“我自然假意奉承答应咯,之后再趁他放下戒心,将他封印在了极北之地,自己逃之夭夭……哈哈哈哈哈哈!”
“……”柳扶微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身倒霉的命格也不算太过冤枉了,“有什么好得意的?逃离了一个坑,又跌进另一个坑里……”
听到这句,飞花衔在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地淡下来,柳扶微自觉说错了话,正待致歉,飞花道:“是啊,我被风轻囚在万烛殿下水牢百年,日日夜夜都在想该如何将他碎尸万段。”
……
“万烛殿水底阵法为我而设,为防止我吸取生灵灵力,湖底无任何活物,偏在那时,有一尾鱼游入此间。”
那一尾鱼通体白如雪花,清澈如玉,鳞片熠熠,静静地泛着微光。
不张扬却足够温暖。
柳扶微呼吸一滞,她隐隐猜到,“那尾鱼,是……”
“那时我无心去猜测一尾鱼从何而来,总归有一活物相伴,心才不至于被怨怒倾覆。”
飞花合上眼眸,缓声道:“那一尾鱼,伴了我百年。”
此刻的心潭上,波光粼粼,仿佛有风拂过。
看似弹指刹那的“百年”,是无数个一日日、一夜夜日积月累而成。
暗无天日的水牢底下,那一尾鱼是她唯一的光。
“后来呢?”
“后来的事你知道了,我用百年的时间破了阵法,将风轻碎尸万段,奈何他太过……狡猾,躯非本躯,魂非主魂。”飞花道:“他有神格傍身,只要人间有信徒存在,终有复活之时,我恨不得将天地悉数尽毁,好彻底结束他那荒唐的救世之梦。”
柳扶微:“可你,没有这么做。”
“对,我没有。”
“为什么?”
“你猜呀?”
“……”
飞花忍不住弯了一下眸子,绽出了一个罕见的柔和笑意:“我看到渊中那一尾鱼……想到,如果我毁了世间,它会死啊。”
百年前的飞花望着将即将淹没的天地,看着那一尾鱼许久,放下了灭世之心。
本该接受天谴,但奇怪的是,天地一片祥和宁静。
那一尾鱼却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柳扶微想起渡厄舟的老和尚说过:她一身灵力源于此地。不知是谁在她不知情时种下血契,才能将此地灵力源源不竭渡送给她。
“是流光神君?”柳扶微道:“那一尾鱼,果然就是流光神君。”
飞花道:“我几经辗转,到了娑婆河,方知是他给我种了血契。他……承了我一半罪业。”
道契是同命相连,血契是以命换命。
柳扶微彻底震惊了,好半晌才开口问:“为、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我没有机会再问他了。”飞花看似浑不在意地道:“我连他的样貌都想不起来啦。”
柳扶微心头勾起一抹难以名状的酸涩。
她从前在梦境中亲眼感知过许多飞花的往事,大多时都觉得那是别人的事,飞花是飞花,她是她。
这好像是第一次,光是听着,就难受得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飞花只如转述了一个别人的故事,坐起身,笑问:“怎么样,我飞花的人生,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还要精彩点?”
柳扶微沉默了很久,没答。
飞花偏头觑了她片刻,“我原是好奇,长出了七情的我,会不会真的能有所不同。”
她颇为夸张的皱起眉头,“可惜,从我在你身体里苏醒到现在,我发现你真的只是个平凡的人,这样你的,连活下去都如此艰难,又如何找寻我都找不出的答案呢?”
柳扶微檀口微张,欲言又止:“飞花教主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若只是为了嘲讽我的,我认了,我是懦弱胆小又无能,你要怎么说我,我都全盘接受。但如果……你只是希
望让我再利用脉望去神庙吸取灵力,就不必费心了。”
飞花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忽尔拿指尖逗了逗她的鼻尖:“哎呀,我们的阿微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呀?没我哄你该怎么办。”
“谁要你哄。”柳扶微揉了揉鼻子。
她只是自责。如果她有能力,她又何尝不想破解这该死的祸世命格,可她现如今就像被搁浅在岸边的鱼,又有什么资格阻止飞花游向大海呢?
柳扶微垂眸道:“反正你是要取代我的,我,我没有其他要求,只请你到时莫要伤害殿下。还有,风轻输了赌局,无法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