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安拿着手中的茶杯又垂眸饮了几口，视线不住的看着在茶杯漂浮的茶叶。
“…除了这件事，小寨主找我应该还有别的要说了罢？”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没什么情绪波动，可仔细一听，却能发现他的声音难得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恍惚感。
于安静静的看着茶水上飘来飘去的茶叶，忍不住想——
小寨主，这是要打算离开了罢？
可明明还有很多事情小寨主还没做完，很多吩咐也没说，很多地方小寨主也不曾踏足过…
*
归商沉默良久，忽而抬头看向了端着茶杯、情绪莫名有些许低落的男人。
明明她和于安认识的时间并没有多长，可当他们二人偶然静静的坐在一处，品着相同的茶水谈起未来的时候，却惊喜的发现她和于安有着共同为之奋斗的理想。
只不过对方在岁月的流逝之中渐渐失去了那份初心，变成了就连他自己都感觉陌生的人。
——幸好还有在乎的人，否则现在成了什么糟心的样子还不知道呢。
归商在对方话落下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她的目光放在了扑棱着翅膀在他们头上飞过的小鸟。
一阵微风吹过，吹的树叶摇摇晃晃的。
一片黄绿相间的树叶左右飘了飘，最后停留在归商的肩头不动了。
她将其轻捻起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随后便拿起端在了距离唇边约有一指的距离，低眸垂眼轻轻的嗅着，语调带着少见的悠扬与恬适。
“我要走了，大概就在明日太阳将将升起的那一刻。”
于安抿了抿唇，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把自己有些怅然若失的情绪收拾好后，将剩余已经有些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有些凸起的喉结伴随着他的动作稍稍滚动了一下，他睁着与平日一般无二、仿佛隔着什么一层的温和双眸，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归商。
很快，归商就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我尽快让他们把你上路准备的马车粮食之类的准备好…”
他的话说的并不算快却字字清晰，像是要为归商此番离去做足了准备。
于安知道，即便小寨主还会回来，但究竟有多久他却不知道，也无法将其准确的判断出来。
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个月，甚至还有可能会是几年。
归商将宽袖间写着的那些青云未来几个月需要做的计划和一些其他写着不知道什么的全数交给了于安，他拿着手里那张写的有些弯曲扭八的毛笔字，心中沉闷的情绪忽而散去，脸上多了几分真实的笑容。
归商在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后，也跟着勾了勾唇，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一副狗爬字被旁人看见取笑的窘迫感。
不过这字多少还是再练练，以后用到地方估计就会渐渐多了，原主的字迹她也有幸见过，是一副娟秀带着灵气的小楷，跟她这副字样完全是天差地别。
平心而论，身为丞相家的嫡小姐、世人眼中深入简出的大家闺秀，原主这一手字自然是漂亮的。
可到底这是属于原主，她左看右看，总觉得这字像是套着一层华丽的外壳，内里是腐朽的。
都说字如其人，就比如这些字、又比如那次她看见的信，几乎一眼就能知道那是谁写的。
她又看了看被收拾妥当、自己写的那副稚嫩且粗鄙的文字，指尖微动。
等到京都，先模仿原主的字迹用于平时以防被察觉，等到自己拥有真真切切的权势地位后，再将自己的风格加入进去。
——当然，她指的自然不是连七八岁幼儿写的都不如的狗爬字。
*
在和于安说话谈起寨子未来的时候，孔良逢和卫长婴二人便已然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退了出去，安静一左一右守着紧闭大门。
归商和于安自然是发现了这些，不过他们并没有阻止，只是互相又碰了碰已经被斟满茶水的茶杯。
她并没有喝，毕竟先前在自己院子的时候喝了不少，现在还有之前刚吃饱的感觉。
“…我写的这些便是未来三个月的计划，其中涉猎广泛，除了日常训练之外，还包括秘密修建训练场之类的。”
“其中我就昨夜去了趟后山悬崖之处，像是天河、无人岭还有镜湖等地未曾去过，这些地方你要是有人有时间可以再找人看看去，我对这些地方挺有兴趣的。”
于安点了点头，并没有打断归商的话。
于是她继续娓娓道来，眼中似乎浮现了自己想象的那些，“除了这些，我还曾设想再修建一些寨内外防御的工程、供大家识字的学堂、一些器具火药的制作…”
“我知道这些很艰难，我们别着急，一步步来，一步一个脚印的那种，将最为重要的基础先打好。”
“我记得寨子还有不少空下荒废的土地，别浪费了，找人重新翻新一下，种一些应季的瓜果蔬菜还有粗粮什么的。”
“有时间去山里弄点野生的小猪仔小鸡之类的圈养起来，让大家即便是不出寨也要拥有自给自足都能力。”
毕竟这么多年了，青云寨的山匪由最初的自给自足渐渐变成只要靠打劫便能获得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