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微微摇头,伸手虚按两下,示意谢实坐下便是,谢实便老老实实坐在那根长凳上,长眉少年咽了咽口水,站在谢实身边,低着头,脑子里一团浆糊。
老道人斜眼一瞥,发现有人去往隔壁摊子,差点要翻白眼,竟然还有人眼瞎找那嘴上无毛的后生算命不是糟践铜钱是什么
谢实不知如何开口,天君头衔已是囊中物的一洲道主,竟是坐立难安。
年轻道人不理会谢实,微微抬头望向低头的长眉儿,打趣道“贫道当年没骗你吧,你的那支上签,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少年不知为何,就要下跪磕头,只是偏偏如何都跪不下去。
在陈平安那边自称姓陆名沉的年轻道人,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当年你又没做错什么,心虚得好没道理,怎么,只因为辈分比你家老祖宗高一些,你就觉得自己错了那你这辈子可就有的愁喽,越往山上走,越是见着谁就觉得自己错,何苦来哉,白白浪费了贫道的一支上签。”
少年以往在自己跟前挺伶俐懂事的一孩子,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露怯,这让谢实有些恼火,只是刚要出声训斥,就被年轻道人一瞪眼,吓得谢实噤如寒蝉,闭嘴不言。
谢实心中苦笑,原来自个儿比起长眉儿,好不到哪里去。
陆沉轻笑道“真不打算留在身边雕琢”
谢实正襟危坐,深呼吸一口气,运用神通正了正本心,不再如先前那般畏手畏脚,回答道“大树荫庇之下,既是福气,也是坏事,很难长出第二棵高树。”
陆沉点头道“正解。”
然后陆沉揉了揉下巴,啧啧笑道“回头贫道可以把这句话去跟师父说一说,让他老人家别总唠叨当徒弟的不成材,当师父的最少有一半错嘛。”
谢实好不容易平稳的心绪,立即一团乱麻,苦着脸一言不发。
还想要当天君,怕不是连个真人名号都保不住吧
自家老爷的师父,当然不至于为此生气,但是谁不知道自家老爷的二师兄,那个难以揣测的脾气
那位若是动了肝火,谁扛得住
陆沉对长眉少年招招手,“来来来,帮贫道看着摊子,贫道随便走走,见一见熟人去。”
长眉儿哪敢鸠占鹊巢,真的去坐在那么个位置上,打死不挪步。
谢实如释重负,他是真怕长眉儿傻乎乎去一屁股坐下。
陆沉也不以为意,对连忙起身的谢实吩咐道“其他人贫道就不见了,你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别热脸贴冷屁股,贫道最近心情不太好,怕到时候一个收不住手,呵呵还有啊,以后贫道若是想见你家子孙,哪里需要你多此一举地领着过来,他就是躲在下边的福地里头,贫道一样也能见着,对不对,所以下不为例。”
谢实压低嗓音,点头道“谨遵法旨”
陆沉咳嗽一声,笑眯眯问道“这孩子他娘亲呢,怎么有事没来啊上会儿手相都没来得及看呢。”
第一次亲眼见到“本脉老爷”的谢实,嚅嚅喏喏,实在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诸多天君、大真人之间偷偷流传的那些个传闻,原来全他娘是骗人的
长眉儿已经彻底呆滞了。
陆沉大摇大摆离去,经过隔壁摊子的时候,满脸羡慕道“老仙长真忙啊。”
老道士轻轻颔首一笑,心中则腹诽,赶紧滚蛋
陆沉一路逛荡,最后步入泥瓶巷,经过曹家祖宅的时候,大门紧闭,婆娑洲的陆地剑仙,曹曦在屋内默默作揖行礼,火红狐狸趴在地上,做出五体投地的虔诚姿态,瑟瑟发抖。
陆沉对此无动于衷,径直走到一栋院子前,蹦跳着张望院子里的景象。
正坐在隔壁院子晒太阳的少女站起身,皱着眉头,“你干嘛呢”
陆沉视线偏移,手指指着自己鼻子,哈哈笑道“姑娘,你认不得贫道啦去年我在这边待过的,咱们认识啊,再说了,你和你家少爷还在贫道摊子上算过命呢,不记得啦”
少女装模作样地假装用心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记得”
陆沉走到陈平安隔壁的院墙外,踮起脚跟扒在墙头上,使劲嗅了嗅鼻子,“姑娘正煮饭呢,香啊。贫道在这儿都闻得见饭香了。”
稚圭还是一脸天真无邪,摇头道“没有啊。”
陆沉笑着,微微歪头,伸手点了点少女,“贫道鼻子灵着呢,姑娘你骗不了人的。”
少女哦了一声,去了灶房,将土灶里头的柴禾全部夹出来,一个原本火烫的煮饭土灶,立即熄火,成了一锅夹生饭。
少女走到灶房门口,拍拍手问道“现在呢”
陆沉伸出大拇指,“算你狠”
少女全然没当回事,问道“你找陈平安啥事我可以帮你捎话。”
陆沉笑道“贫道自己找他就行,不敢麻烦姑娘,不然贫道害怕明儿摊子就摆不下去了。”
稚圭说道“说吧,我跟陈平安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