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怨气的,只是自己觉得没道理,便只好忍着,其实没必要如此。当自己是酒缸里呢,攒着伤心事,能酿出美酒来”
庞元济说道“你应该逛过避暑行宫和躲寒行宫两处的角角落落了吧”
陈平安点头道“自然,可惜没什么隐秘机关,找不到什么意外之财。”
庞元济轻声道“但是你一定不会有我的那种感受,不是如今我才如此觉得,是我进入旧隐官一脉没多久,就发现了的。”
“什么感受说说看。”
陈平安揭开那坛酒泥封,喝了口酒,说道“我只管喝酒,听你的牢骚。不用讲道理,有些时候,发泄情绪本身,就是一种道理。”
庞元济神色恍惚,喃喃道“两处宅子,有一件多余之物吗有任何零零碎碎的装饰物件吗什么都没有,我师父离开剑气长城的时候,隐官玉牌留下了,所有的秘录档案留下了,然后我独自留在这边,就只有一个感觉,好像师父这辈子就没来过这座避暑行宫。我这段时间,就一直想,师父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想什么,做什么呢她会不会也有伤心失望了又不能与人说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师父,就该是一直强大无敌,一次次杀妖,我从来都不这么觉得。”
说到这里,庞元济看了眼城头,说起了师父萧愻,便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位老大剑仙。
两处隐官行宫是如此寂寥,那么唯有一座茅屋的老大剑仙,更是如此吧。
好像剑气长城这边,也极少有人细究深思过老大剑仙在想什么,有怎样的感受。
陈平安环顾四周,点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宅子确实空荡荡的,这说明你师父萧愻,很厉害。只有一个内心极其强大且自我的人,才会全然不在意身外物。你做不到,当然我也做不到。”
事实上,陈平安对于一个陌生环境的感受,要对某个陌生人,感触更早,更多。
只是话不能这么聊。
庞元济眼眶泛红,仰起头,深呼吸一口气,惨然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师父破口大骂,最少也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毕竟他庞元济的师父,在战场上,差点一拳打杀了这位年轻隐官的师兄左右。
而且还是以一种最不光彩的方式出手偷袭。
一个人在最伤心处的自嘲,便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陈平安摇摇头,喝着酒,“要讲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道理,几箩筐都不够我说的,怎么骂你们这对师徒都不过分。没意思。总要容得下别人有私心,不然到最后,心累的还是自己,何苦来哉。”
陈平安继续说道“不谈萧愻最后叛变一事,她替剑气长城做了多少事情,你清楚,我也清楚。至于她为何叛变,说不定我比你更理解,因为我是旁观人。只不过当下与以后,剑气长城许多剑仙、剑修,大多选择忘记,有些是故意的,有些是无心的,极少数是理解却不接受的。所以我估计这才是你最憋屈的地方”
庞元济默不作声。
陈平安灌了一大口酒,笑道“的确有那私心的庞元济,依旧做着新隐官一脉的剑修事情,半点不比别人差。论事,你又没亏欠剑气长城半点,论心,你更没有愧对师徒情分,还要奢望庞元济如何,才算做得好”
所以陈平安并不觉得庞元济的修行之路,因为剑心不稳,好似鬼打墙,就这么走到断头路了。
庞元济苦笑道“就算听你这么说,我心里也没好受半点啊。”
陈平安说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庞元济都不太想听这个问题,定然揪心不舒心。
陈平安问道“如果在萧愻递出那一拳之后,假设你可以立即杀掉她,庞元济会怎么做”
庞元济下意识学那师徒双手笼袖,垮着双肩与精神气,庞元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平安笑道“反正横竖都是难受,干脆让你更难受点。”
庞元济很想说问过了,隐官大人你可以继续忙碌去了。
不曾想那人又道“不如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庞元济问道“是不是我不给出答案,你就能够一直问下去”
陈平安喝着酒,只管自己询问,“听说了那林君璧的师兄边境,竟然是一头飞升境大妖,你内心深处,会不会稍稍好受一点又会不会因为与林君璧是朋友了,然后发现竟然会如此认为,便更加难受”
庞元济满脸苦涩。
陈平安拍了拍庞元济的肩膀,“你啊,就熬着吧,逃是逃不掉的。关了门可以不见人,本心呢,如何能够不见面”
谁还没几个道理挂嘴边天底下就数骗自己最容易。
陈平安没有得寸进尺,喝了一大口酒,准备由着庞元济一个人清净独处。
庞元济转头问道“陈平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
陈平安惊讶道“这也看得出来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藏私,功力那是极其深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