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门口,魏檗再施展山君神通,许茂得以缩地山河,径直返回将军府密室。
魏檗笑道“显而易见,曹将军是打算拿你来做人情了。毕竟宝瓶洲如今请得动隐官大人的人,就没几个。不管你是否会亲临洪州豫章郡,就算只是一两位落魄山谱牒成员在那边现身,相信皇帝陛下都会对曹将军刮目相看。我现在比较好奇曹戊是怎么跟林正诚聊的,要不要我帮你探探口风免得被曹戊钻了空子。”
陈平安摇头说道“算了,我本来就犹豫要不要去一趟豫章郡。”
不用陈平安主动询问,魏檗就说起了那桩所谓的私事,“郑大风说他现在有三个选择,留在落魄山,不当看门人,寻一处藩属山头,以后给人教拳,再就是去桐叶洲那边跟崔东山厮混,第三个选择,是他去齐渡那边,但是想要做成这件事,就需要你我联袂举荐了,所以他比较为难。”
陈平安怒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你郑大风一个纯粹武夫,跑去大渎当什么大渎公侯
确实,如今宝瓶洲中部大渎,有长春侯杨花和淋漓伯曹涌,但是还缺少一位拥有“公”字爵位的水君。
促成此事,不管是谁来补缺,大骊朝廷当然是有举荐权的,虽说还需要文庙那边点头许可,只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这跟宝瓶洲想要多出一座宗字头仙府,情况大不相同,因为这条大渎是大骊王朝一手开凿而出,文庙在这件事上,不会与大骊宋氏指手画脚,至于这个位高权重却一直悬而未决的大渎神位,说是各方势力抢破头都不夸张,所以郑大风如果真打算去往齐渡“捡漏”,除了需要魏檗帮忙牵线搭桥,事实上真正能够将此事一锤定音的,还得是拒绝担任大骊国师的陈平安。
魏檗斜靠房门,无奈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骂他的,结果他说是师父的意思,我还能怎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郑大风最是尊师重道。”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
魏檗瞥了眼脸色郁郁的陈平安,笑道“为何这么失态,你们修道之士长生久视,我们文武英灵成就神位,不也算是一种殊途同归。”
先前在乐府司那边喝酒时,郑大风醉眼朦胧,抹着嘴,笑着说他如果真能当上这么个大官,披云山再跟上,岂不是山水两开花,好兄弟果然是共患难同富贵,都有机会拥有神号了。
陈平安摇头说道“郑大风跟你不一样。”
如果说单纯只是一桩好事,无非是需要消耗人情而已,陈平安当然不会有任何犹豫,即便需要落魄山跟大骊宋氏做些利益交换,为了郑大风,都是小事,问题在于郑大风走上这条神道,其中缘由极其复杂,而且影响深远,都不能说他是“重蹈覆辙”还是如何,关键陈平安至今还不清楚郑大风是否记起“当年事”,总而言之,在陈平安看来,这件事是可以“等等看”的,毕竟桐叶洲也会出现一条崭新大渎,郑大风真要谋取一个神位,将来肯定不至于有那“人间没个安排处”的唏嘘。
陈平安问道“郑大风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跟你喝酒的时候,言谈之间,他有没有流露出某种倾向”
魏檗笑道“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根本没你想的那么糟心,我们大风兄先前在酒桌上,已经开始盘算自家水府二十司,要邀请哪些暂未补缺的女子山水神灵了,请我列个单子给他,反正绝对不能比披云山逊色。”
陈平安憋屈不已,忍不住骂了一句娘。
不知是骂郑大风心宽,还是骂魏檗“谎报军情”。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魏檗微笑道“陈山主事务繁忙,难得来一趟我们披云山,既然来都来了,今夜必须借此机会,小酌几杯。”
陈平安说道“就咱俩关系,喝什么酒,君子之交淡如水”
反观先前郑大风登山,是不停暗示魏山君今夜酒水,多多少少整几个荤菜,别弄得太清汤寡水了。
只不过魏檗假装没听懂郑大风的暗示,好在最后郑大风喝了顿素酒也没抱怨什么。
魏檗伸手抓住陈山主的胳膊,拽着重新入屋落座,再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环佩玎珰的宫妆女官走入屋子,端酒送菜而至,光是负责拎食盒的女官就多达三位,莫不是那种三两筷子就能夹完一盘菜的路数否则就只是两人对酌,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且她们布置酒具、搁放菜碟的时候,动作尤其轻缓,凝眸含睇,美目盼然。
陈平安面带微笑,以心声道“魏山君,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魏檗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想必自家礼制司最近半年之内,是再不会抱怨半句案牍繁忙了。
下次陈山主再造访山君府,饮酒地点,可以挪去监察司那边
等到她们都撤出屋子,魏檗也懒得劝酒,夹了一筷子腌笃鲜里边的春笋,细嚼慢咽,问道“宝瓶洲五岳,有机会封神,是你的意思”
陈平安抿了一口酒,“想啥呢,我连个书院贤人都不是,哪有这么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