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背剑少年,扎丸子发髻的年轻女子,还有个棉袍道士。
他们多是年轻面孔,年岁最大的,也不过是刘铁这般三十来岁的青壮汉子。
今儿瞧见刘标长这个最不讲究礼数的莽夫,挺直腰杆坐在那边,他们都觉得有趣。
往常瞧见了某某将军,也没见刘标长如此乖巧啊,见了面也抱拳笑脸几句,只是转身与他们便换了一副脸孔,开始念叨老子要不是当了斥候,耽误了前程,如今谁给谁喊将军,还两说呢,女怕嫁错郎,郎怕入错行,就是说我了,你们还笑,老子好歹是个标长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呢
所谓的往常,也就是生前在世时了。
陈平安说道“都让他们进来坐吧。”
周楸摇头笑道“不用了。”
刘铁点头道“就让他们在门口待着,都是些不省心的,看完热闹就得走。”
门口那边,聚在一起也不显得闹哄哄,只是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陈平安,剑气长城的城头到底有多高”
“加上浩然各洲驰援剑修,剑气长城那边真有几十万剑修陈平安,你当的隐官,也是个官么,多大,可有品秩”
刘铁瞪眼道“放肆,陈先生的名字也是你们可以直呼的”
周楸笑眯起眼,道“不可直呼名讳,你们喊陈公子就好了。”
刘铁无奈道“瞎胡闹。”
披甲汉子朝门口那边喊道“都规矩点,陈先生可是文圣的关门弟子,读书人你们这帮兔崽子别给大梁营丢人现眼”
“陈先生,我是郓州盐仓郡人氏,跟龙州近得很,祖辈都是行商的,经常去红烛镇。”
“陈先生,我是京畿松游县的,听二叔公说过,他年少时曾经在山崖书院求学,齐山长教过他们刑罚和数算。”
裴钱抬头望向一处屋脊,正是天曹郡张氏的首席客卿,金身境武夫戚颂。
先前察觉到那股从这边的异象,戚颂惊惧不已,还是忍不住赶来这边一探究竟。
仅是与她对视一眼,戟髯蛙腹的老人便压下心中惊疑,聚音成线,试探性问道“郑钱”
去过大骊陪都战场的修士,尤其是纯粹武夫,绝对不会认不得女子宗师“郑撒钱”。
裴钱点点头。
戚颂立即自报名号。
裴钱抱拳还礼,“久仰大名。”
天曹郡张氏好像有个金丹境的老家主,曾经与她在陪都城内打过照面,见过而已,没聊过。
戚颂当然知道这只是裴宗师的客套话,却已经觉得不虚此行,颜面有光,回头在张筇老儿和程虔那边,得好好说道说道。
见那院内热闹,戚颂是老江湖,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只是说了句场面话,邀请裴宗师得空可以随时找他喝酒。
陈平安说道“周姑娘,刘老哥,我帮你们分别画一道神行符和保灵符,都回家吧。至于这边的李梃和顾奉,交给我处置。”
刘铁望向周楸。周楸也有些为难,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显得矫情,答应了,又总觉得空落落的,不得劲。
陈平安笑道“此事不用着急,我先带着裴钱去趟合欢山,凑个热闹,你们是走是留,先商量出个结果,等我们下山再说,而且走有走的安排,留也有留的说法,其实都没有问题,不必为难。”
周楸与刘铁起身抱拳致谢。
周楸心情复杂,眼前这个身份吓人的背剑少年,好像在身份水落石出之后,一下子就判若两人了。
她实在是无法将先前的草鞋少年,言语无忌,性格跳脱,与眼前这个性格稳重、善解人意的年轻隐官,双方形象重叠在一起。
刘铁先行离开院子,带着那帮麾下生死与共的斥候英灵让出道路,别看他们今夜如此“聒噪”健谈,各有问题。
但其实这么多年,无论是结队骑行在夜幕中,还是在丰乐镇陋巷内聚在一起,既是鬼物,往往沉默寡言。
走在陋巷中,裴钱往脸上覆上一张老厨子精心打造的面皮,她转过头去,伸出手指,轻轻揉捏抚平鬓角,再转头,就是个肌肤微黄雀斑的少女了,鼻尖处雀斑点点。
裴钱聊起那场遗址游历之行的过程,只是某些细节,被她故意略过了。
即便她聚音成线与师父密语,以这位白玉京陆掌教的境界,肯定跟大嗓门说话没什么两样。
“根据钟先生的推算,那处遗址岁月极久,镇压着一位很难用正邪去断定的山上前辈,只因为岁月太久,那块石碑的文字,道意几乎消散殆尽,再加上桐叶洲山河破碎,影响到了那道石碑的稳固程度,故而有了提前破土而出的迹象,石碑摇晃,又与光阴长河时常冲撞,就像开辟出一条勾连幽明的岔路河床,河水涨潮退潮不定,才有了那两个修士的误入其中,未曾溺毙在水中。”
陆沉原本打算当个听众就好,就当不花钱听了一场说书,只是陈山主已经询问一句陆掌教有何高见,只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