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皇上派人来了。”应天府挨着皇宫的一个阔气大宅里,管家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对着正坐在炕上翻看着话本的小孩子说道。
小孩子大约十岁上下,听到管家的话,立刻就抬起了头来。
“快请他进来!”说着,就要从暖炕上跳下来。
管家忙上前一步,将人接住。
“徐伯,你说,会不会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孩子脸上微变,突然有点紧张地揪住了管家的衣袖,低声问道。
管家已是年过五旬,是看着这孩子父亲长大的,虽然这样想有些大逆不道,但他的确已经在心里偷偷将小主子当做自己孙子看待。
作为忠仆,便是他自己的子孙,也没有靖江王府这根独苗苗重要。
“不会有事的,您一直都好好待在应天这里,连王府大门都轻易不出,又有什么事能落在您的头上呢?”管家低声安抚道。
十岁大的朱赞仪听到这话,立刻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然又要让娘担心了。”
“他们是只找我吗?要不要让娘也出来接旨?”有人进来给朱赞仪快速换上衣裳,朱赞仪任由他们服侍着,仍在问着管家。
管家摇头:“不是传旨,只是给您传口谕,倒是不必请王妃娘娘一同过去。”
自从主子今年去了,王妃就很少露面了,身体也不太好。
如今府里也在守孝,有些事,能少一点是一点吧。
朱赞仪赶到前面接口谕时,来传旨的太监已是等了一会儿,却并无不耐烦之色,见到了靖江王,也是先一笑,然后才道:“靖江王朱赞仪接口谕。”
朱赞仪忙接口谕。
口谕内容很短,就是让朱赞仪参加十日后的除夕宫宴,还说,这是家宴,不必太过拘束,到时候直接过去就是,一家人吃顿饭,也无需讲究什么礼仪。
“王爷,皇上也一直念叨着您呢,到时您可一定要去啊。”太监传完口谕,就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对着朱赞仪说道。
朱赞仪不疑有他,立刻表示自己会去。
等到人离开了,他回来,才好奇问管家:“徐伯,你说,在除夕宫宴上,我会不会见到大殿下啊?”
按照辈分,朱赞仪的祖父朱文正,是皇上的侄子,大殿下是皇上的长孙,与朱赞仪的父亲是兄弟辈的,他能喊大殿下一声叔叔。
可他祖父造反而死,他父亲是被废而死,到了他这一辈,虽仍是靖江王,也依旧是朱姓族人,皇亲国戚,可他平日里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这副模样落在管家徐伯眼里,徐伯心中酸涩,却还要强撑着笑容,回道:“王爷,当然能啊,到时候,诸位王爷都会回京,这是皇室的家宴,来的都是王爷您的自家人。”
等到哄着王爷睡了午觉,徐伯走出正院时,有人快步走过来,朝着他行了个礼,靠近了低声问道:“不知徐管家考虑得如何了?”
徐伯脸色微变,快速看了下周围,才低声呵斥道:“你们这是不要命了?你们打算将往小主子置于何地?”
“徐管家,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王爷现在过这样的日子,你看着就不觉得憋屈?主子都这样憋屈,我们这些做仆从的,那更是被人随便踩进泥里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不过,到时候若是我们这边出了什么纰漏,连累了王爷,你这个做管家的,到时也跑不掉。”
对方见徐伯仍是犹犹豫豫,顿时咧嘴一笑,威胁起来。
徐管家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想要暴打对方一顿。
可是,在应天这个地方,锦衣卫的可怕,谁人不知?
他更不敢保证在靖江王府里藏着多少密探,一旦这件事曝光,既影响那些人,更会影响到小王爷!
“你……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徐管家沉默了下后,说道。
“呵,你是想继续拖延时间?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再给你几日时间考虑。到时,若你再不答应,也由不得你了。”用着气音警告完,这仆从就转身离开。
徐管家不想引起其他人注意,沉着脸离开。
二人都没注意到,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远远看到了这一幕,朝着那个仆从离开的方向盯了一眼,粗使丫鬟提着扫把也转身离开。
除夕夜。
这一日,整个应天府都热闹了起来。
忙碌了一年,便是再拮据的百姓人家,也会为了来年能过得好些,在这辞旧迎新的一两日里,努力让家里多点油腥,不至于来年再苦上一年。
朱英这几日一直陪在老朱,看着老朱对一些心腹大臣进行安抚,哪怕是在洪武二十五年刚刚失去了最爱嫡长子的老朱,在除夕这一天,也没有当众绷着一张脸。
在老朱高压下度过了大半年生活的大臣们,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看样子,来年的日子会好起来吧?
回想着皇上对待皇长孙时的模样,那种终于又有了锁链可以拴住恶虎的感觉再次冒了出来。
失去了太子朱标这条锁链的洪武大帝,到底还是有着软肋啊!
也因此,有不少家里有着女儿的大臣,这段时间都心思活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