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应天府大约五十里的地方,一片空地上,有着十几辆车子停靠着,还有马匹被拴在路边。
车队里的人正在空地上休息,吃干粮。
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最多休息半个时辰,他们就又要再次启程,朝着南边继续行进。
“必须要在七月之前抵达八闽。”一个人正对身旁的年轻人说道。
这个老者说老,其实也不算太老,也就是五旬左右。
不过,在明朝这时候,五旬的人也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富贵人家的人还能活得久一些,普通百姓能活到五六十,寿命就不算短了。
若能活到七十,那就算是长寿。
这老者明显出身很不错,衣着看似低调,仔细看就能看出料子很不错。
看他的面色,也是红润有加,丝毫不像是上了年纪的人。
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是他的长孙,他几个儿子都不在应天府,长孙自然就成了除他之外需要担起事的人了。
长孙显然对他的决定有些不解,老者就正在与长孙“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
“我知你对我们离开应天府去八闽有些不解,这是因为你不知疫病的可怕啊!”
“疫病一旦传播开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能不能活下去,皆是看命!”
“什么是看命?看命就是,死不死,已不由自己做主了。”
“而咱们家乃是世代行医,更是在京城开了宝清堂,你爷爷我前几年更是入宫做过御医,后来因着自己生了一场病,才辞官不做,只经营咱们的宝清堂。”
“你以为我只是身体撑不住,所以当年才早早离开的?”
见爷爷摇头,长孙忍不住问道:“爷爷,您是为了躲避官场的争斗?”
“是,也不是。总之,能做御医还做得长久的人,都不是寻常之辈。你爷爷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郎中,只不过有些传承,才入选成了御医,各方面都有所不足,还是不去与他们争个高低了。”
“也正因为你爷爷我前几年就辞官回家,才有了如今咱们家的团圆,而不像是那几人……”
想到昔日将他排挤出御医院的那几人,都因着去年皇太子之死而被贬,这位前御医现宝清堂的老东家,就忍不住摇头叹气。
御医院的院令是正五品,这就是最高品级的御医了。
他昔日的品级,是正六品。
虽然好郎中在这个时代还算是吃香,平常时候也还算被人尊重,但在宫里若是被卷入了一些事情里,或是阴谋诡计,或是贵人重病而亡,都可能被“清算”一波。
就像是去年皇太子朱标重病而亡,当时给皇太子治病的御医,就都没得了好果子吃。
就算是不给皇室贵人们治病,宗亲、权贵、宦官人家也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被卷入阴司事件里,御医还要装聋作哑,“演技”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必须掌握的技能了。
若是演技不过关,可能就要惹火上身。
撞破了别人家的丑事,被灭口的低品御医,估计也是有的。
总之,做御医的确风光,但风险也是真的大。
而能从御医这个位置上平安退下来的老御医,往往行事越发谨慎,不敢冒任何风险。
他之所以带着人赶紧跑,就是隐隐预感到了,若是他们不跑,恐怕等着他们家的,就不仅仅是成本价格将药材都献上去这么简单了。
他们家的人,估计也要被“征用”了!
真到了那时候,岂不是让家里的儿孙去赴死?
因为曾经在年轻亲身经历过疫病,那时他认识的人死了七七八八,所以便是曾为御医,这位老者也是闻疫病而色变。
“所以啊,出了疫病这事,我们能做的,就是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从河南府蔓延开的疫病,其他地方怕是都要危险些,倒是八闽一代在南方,又沿海,实在不成,还可去附近岛屿上住上一段时日。”
“你二姑姑二姑父一家就在八闽,去了那里,也不算是无依无靠。”
“好了,都吃完,歇息过了,该启程了。”
看一看天色,老者立刻通知下去,立刻启程。
在天黑之前,争取再多走一段路。
“谁也不知前路如何,但后面的路,是回不了头喽!”
年轻人听着爷爷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应天府虽不是他们老家,但这二十余年来,他们家的主要经营范围就是在应天府。
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爷爷说得也对,疫病一旦爆发开来,轻者一二年,重则三四年。
谁也不知道这一波已是蔓延一年的疫病,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去八闽,至少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应天府啊,恐怕要成为一座死城了。
“皇上也是,怎么能让刚刚回来的皇长孙处理这件事?”其他人都在准备驾车离开,年轻人扶着爷爷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嘴里嘀咕着。
“噤声!不要说这些。”没想到方才也发了一些牢骚的爷爷,居然直接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