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其他人呢?”
“我说的这个‘底层’,不单是没有钱或者没有权力。”她想了想,补充道:“就像郭公子说的一样,实际来说,我家虽然称不上富贵,但还是有一些钱的。但是,像我母亲这样的人,地位就很……微妙。”
“后来她也帮忙在剧团里隐藏我的身份,让我扮作男人,不和那些喜欢小女孩的客人接触。连那些对我男性身份感兴趣的希腊观众,也都被她赶走了,为此宁可得罪一些老客户。但我很清楚,这不是因为她出于母爱,要爱护我,只是我身上的收益期望太高,让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有钱有势的客人,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或许,有人可以兼顾大家的爱好和作品的艺术性,但这种人注定只会是少数。绝大部分没有那么出色的创作者,就只能试图模仿现在流行的风尚,揣摩观众的好恶,以此来多获取一些金钱。我认识的剧作家们就抱怨说,自己只不过是精神上的倡妓而已。实际上,他们和娼妇、演员,也没多大本质区别吧。”
“我小时候,是剧团里的一位女杂工兼职当保姆,照顾了我几年。母亲没有这个空闲,因为她每天都得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参加各种聚会,以求压过竞争对手。回来之后,也要安排各种工作,组织训练和日常的表演。晚上,也得连夜接待各种客人,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我们这一行,本质就是讨好人。”她苦笑道:“有句俗话说,谁给伱钱,养活你,你就得服从他们。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这么个道理。而我们的生计,直接来自观众的感受与好恶,自然就得费尽心思,去取得他们的欢心了。”
“在这种氛围中,肯定就会有人选择捷径——反正就是得到好感,来取得收入,那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些有钱人,设法取得他们的好感,然后直接要钱呢?这种想法,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都不用人来教,任谁都能直接这么引申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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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你这一个女儿,居然不怎么关爱你。”脱欢感慨道:“我父母可疼爱女儿了。我感觉都溺爱过头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想法的。”
“那倒不算苛待。后面给了我一个单独房间,属于额外优待了。”欧多西娅说:“我们那种环境就是如此。演员们的女儿,乃至剧团经营者的女儿,平时确实都是这么生活的。”
“哎,多少好一点吧,虽然其实也好不了多少。”欧多西娅说:“职业的剧作家和那种衣食无忧、随便写点东西玩的文人,完全是两种概念。”
“玄英带你去看的那些演出,包括我参演的那些,都是最高一级的表演了——哪怕其中一些,只是地位相对较低的喜剧,但剧本里表达的也是严肃的话题,和政治、和朝廷希望我们做的宣传相关。这些戏剧,是能够写进评论家的作品里,可以参与正式大赛的那种。”欧多西娅则对郭康说道:
“但是,这种戏剧,其实只是剧团演出的一部分。光靠这些是覆盖不了所有演出时间的,很多观众也不喜欢这种太正经的表演。所以,我们剧团还有一大部分收入,是来源于一些比较……不怎么体面的演出。”
“人们都看不起她。那些和她调情的富贵之人,其实就没几个会把她当人看的。当然,他们双方都知道这些,所以也能够各取所需,理智地维持下去。”
郭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绝大部分女演员,都是进行那种表演的。当然,很多人也会把表演本身,只看做营销的手段,而把表演之后的事情,当做正戏,当然也是更大的一笔收入来源。这样,您就更了解,为什么这些人和娼妇重合了吧。”
“可能是社会底层,情况不一样吧。”欧多西娅想了想。
“这些人,可能是最为远离实际权力、掌握资源最少的群体之一了。”欧多西娅说:“我们刚才说过,权力的根源是武力,所以下层男性至少还有出头的机会。而大部分没有什么特长的下层女性,连这种议价权都没有。沦落到我们这种群体中的,就更是如此了。”
“好了,我觉得我问错人了。”郭康果断打断了她:“咱们对便宜的理解大概有区别……”
“你自己问的。”狄奥多拉撇了撇嘴:“想省钱直接不化妆也行。古罗马的维斯塔贞女就是不化妆的,那会儿大家觉得这才是最贞洁的呢……”
“怪不得让你装男人,学当剧作家。”郭康感慨道:“那至少要体面一些吧。”
“那收的钱,就全都被组织者拿走了?”脱欢意外地说:“自己完全赚不上?”
“这也是为什么,我回想一下,就会立刻认同郭公子说的理论。因为我平时看到的,都是这种事情。”
“绝大部分从事女演员和娼妇这类职业的人,生活和奴隶差不多,几乎没有什么私有财产。”她向众人说道:“现在的罗马,奴隶已经很少了,法律也不再强调这方面的内容。但是,实际意义上的奴隶,还是存在的。”
“很难说,她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大概就是人对自己的工具那种?当然,这也不怪她,她的父母,当年同样是这样做的。”欧多西娅似乎很有怨念,摇头说道:“在那种环境里,这算是大家默认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