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装病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 时启宛若做错事的小孩,战战兢兢瞄江允一眼,然而江允只说了一句,便不在说话了,见时启不动,反而道:“站着做什么,穿这么多不热?” 时启慢吞吞地换衣服,一边在心里想理由,可想来想去,看到桌上的感冒药,显然是江允出去买的,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抱歉,其实我下午是跟朋友出去玩了。” “看出来了。”江允眼睛里犹如盛了二三月结冰的湖水,扫人一眼便带来凉意,“为什么?” 时启正解着外衣扣子,闻言动作一顿,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以为你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我也不好拒绝别人。” 江允不知道时启哪里得来的结论,虽然江允的确朋友极少,其余闲杂人等都会被他给冻死…… 江允“嗯”了一声,他垂眸看着书,神情不分明:“所以在你的心里,那个人比我重要了。” “没、没有啊。”时启心里一突突,立刻道,“我错了。” 时启惹江允生气,后来便学会了这一招:先声夺人。表情委屈,不辩先道歉,一般情况下,江允很吃这一招。 果然,江允表情松动了些,时启松了口气,正想去倒杯水,江允道:“这两天给你布置的作业,写了多少?” 时启表情一僵。 江允每天的确会给他布置点作业,量不多,但时启玩得高兴,江允也没提醒,他以为江允早把这一茬忘光了。 “……没做。” “那现在来做吧。”江允极为“好心”地道,“纸和笔都给你准备好了。” 时启:“……” 这一晚上,时启苦哈哈地灯下写题,最难的还是忍着困意装学渣,直到他实在扛不住开始不停地小鸡啄米,江允才大发慈悲道:“不用写了。” 时启困得要命,也不管床了,直接趴在桌上就睡,最后还是被江允抱回床上的。 梦里冷淡的草木香如同魔鬼一般挥之不去,时启在梦里都在被江允盯着写题,第二天醒来都恍恍惚惚不知今昔是何年。 这惩罚的余韵可太强了。 和江允相处得久了,时启就发现,这人有点闷骚,他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看似轻描淡写,但势必会在后面找个办法找补回来,真是小肚鸡肠得要命。 当然,这话不能被江允发现就是了。 那天后,时启与陆敛仍保持着联系,直到假期结束,重返校园,陆敛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约他高考结束后一起玩。 还玩?一想到被作业支配的恐惧,时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转念一想,他都毕业了,江允也不再是他的老师,何况那时候也不会再做题了。 这么想想,突然又轻松了些。 时间转瞬即逝,终于到了高考那一天,江允因为期末考试没办法赶到,时启也不失落,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考试了。 这该死的高中生活可算要结束了。 考完的那一天,从考场出来,周围都是考生和家长,闹哄哄的,时启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时启第一次参加高考,他的父母离异,谁也不管他,也不关心他考得怎么样,……从考场出来,他竟有种居无定所的恐惧感。 没有了重复机械的学习,以后他要做什么呢? 那时候的时启,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孤零零地回到屋子里,想找个人倾诉,却是找不到人,只得在热闹的班群里看他们聊着天,然后他的高中生涯就这么平淡乏味地结束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时启刚出来,便接到了陆母的电话,问他考得怎么样,又问他暑假想去哪里玩,和朋友一起去吧。 时启嗯嗯应着,他随意抬眼,想找个地方买瓶水,却忽然在考点门口看到了江允。 江允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下压,靠在一棵树旁,树荫阴影洒在他的身上,姿态放松闲适,只露出完美锐利的唇线,他漫不经心地扫视考生,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嗯,好,我知道了。”时启说,“那我先挂了,妈妈再见。” 他挂掉电话,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始起跑,加速,然后在盛夏的尾巴飞扑进江允的怀里—— “江老师!”时启笑着说,“我毕业啦!” 他从未这么开心过,因为有一个人会为他感到高兴,这种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江允抬手,似乎想揉揉他的头发,但唯一停顿,手便自然而然地换了个方向,轻轻拍了拍时启的背。 “像个小孩似的。”江允的声音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恭喜你,毕业了。” 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