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繁京百姓们如往年一般夹道围观,小娘子们的手里捏着花儿和帕子,往进士们的身上扔去。
第一朵花砸到桑问经的时候,她有些茫然,抬头看了看,将花递给了状元郎。
第二朵花砸到桑问经的时候,她循着花砸过来的地方看过去,就见几个衣着俏丽的娇娘子在二楼笑成了一片。
“探花娘子,奴家的花儿是扔给您的,您可别再给了出去呀!”
女子也给女子扔花吗?
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花,就算再如何饱读诗书,再如何跟着罗丝丝罗山长游历各地,桑问经也不过只有二十四岁,她秉性内敛,从不知女子也能对女子这般热情。
却不知她容貌清俊、书卷气十足,就算穿着一身红裙也难掩身上的文雅干净,此时手中捏着一支芍药真的是人花相照两相得。
又有一处楼上的窗子突然打开,一个女子坐在里面笑着大声说:
“今天可一定得多砸了花和帕子给探花娘子,古往今来第一个女探花,多砸几下来年咱们也能考科举,就算咱们考不上,咱们以后也能生个女探花女状元!”
这话一听就是玩笑,却让不少女子动了心,一时间她们收回了要扔帕子的手,一股脑儿地往前跑了过去。
原本那状元榜眼都三四十岁了,小娘子们都不喜欢,后面的进士堆里倒是几个年轻貌美的颇受小娘子青睐,这下纷纷失宠。
鲜花帕子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时候,桑问经先是想躲,又想起来不能躲,只能老老实实挺直了腰板子,有点拘谨可怜的样子越发可爱,让不少小娘子扔花扔得越发真情实意了。
那处开着的窗子里,一个女子将手肘撑在窗上,懒洋洋地说了两个字:
“顽皮。”
于兰娘抿着嘴一笑,说:
“当年新科状元跨马游街,都是您带着我来看热闹的,巴不得旁人更热闹些。”
有么?
万俟悠想了许久,都只记得自己在去朔州之前好像遇到过一次进士游街,只不过她那时候一心只想着如何做戏能让自己离了繁京,也没心思看热闹。
于兰娘从小就在松园进出,又是世家女子里最早投靠了东宫的,和万俟悠天然亲近,见她懒得说话,她将煮好的茶倒了出来。
“万七娘子,快来尝尝我这茶。”
进士也差不多走过去了,万俟悠收回了目光,缓声说:
“前十里面有三个女子,刚好,再多,朝臣怕是生出避讳,再少,倒显得是女子们无能了。总共二百零九名进士,取女子七十四名,其中四十六人是罗丝丝在玉山书院教出来的,各地还是得多建些女学。”
“好不容易出宫散心,您也别总想着政事,您以前可是最会给自己找乐子的。”
听到于兰娘这么说,万俟悠淡淡一笑,看一眼茶汤,也没加什么糖、奶,直接就端起来喝了下去。
“如今我的乐子就是坐在
上面看别人的乐子,就像今日的齐尚书,要不是实在不忍为难他,今日就将他晾在那儿,他熬不过这个月就得辞官。”
于兰娘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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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既然知道了桑问经是玉山书院的学生,可知道她会考中探花?”
“桑问经?她可不是罗丝丝的学生,她自己就是玉山书院的夫子,教的是经史策论,我写信跟罗丝丝扯了许久,她才终于放了人,要不是玉山现在实在缺人,我都想让罗丝丝也出来当官。”
听闻桑问经从前竟然是书院的夫子,于兰娘觉得很有意思:
“那这位桑夫子可曾婚配?我有个族弟……”
“她是守了望门寡。”万俟悠打断了她的话,“而且让她守寡的那前未婚夫姓万俟,就是我四哥。”
于兰娘惊异万分:
“她、她是四皇子那位没过门的续弦?那、那……”
她的手胡乱比划了两下。
万俟悠点了点头:“对,她算是我未过门的嫂子……朕怎么就不能让自己守望门寡的嫂子来当天下第一个女探花呢?论才学,她绰绰有余,论身份,她家世清白。”
于兰娘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不愧是您!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您真的稳重老成了,原来还是这般有意思!等到这事儿被人揭发,不知道多少人得惊掉下巴。”
年轻的陛下眼角一抬,笑着说:
“下巴掉一掉就习惯了,也不知道哪来的习气,男人死了,竟然不让女子改嫁,更不让女子出门,朕还不光要让她们出来,朕还得让她们来读书,来科举。死了个男人罢了,又不是天上下了刀子,把女人关起来干什么?这世间的宗族礼法,有时候就像个得靠吃壮阳药的男子,举着那一根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想弄个有自己血脉的孩子出来,可笑。”
算上登基前已经掌朝快五年的皇帝陛下神色之间依稀有着当年那枝繁京茉莉的倔强模样。
只是从前她的这份倔强或许是为了马,为了弓,为了一个园子、一艘游船又或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