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屠杀了多少人,多少世界?你可知福格瑞姆和他的军团做下了何等恶行?还有安格朗,那无智的屠夫之钉傀儡你竟敢替他们讲话?你不配拥有你的名字!”
雄狮握紧双拳,强忍住了再讲些什么的冲动,以免年轻人看出些什么。他不想让他取得优势,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
但是,就在这个瞬间,一阵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剧痛抹去了他听见那些话的震惊。
它似乎是从他的脑海深处涌起的,但也可能不是,他不知道应当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只想尽力去捕捉,去适应,就像他适应森林一样——可疼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麻痒。
他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试图继续忍耐,但那好似千万根手指轻挠大脑表面的感觉已经远胜他此时能够调用起来的意志力。
一声短促的闷哼从他喉咙中隐约响起,紧接着便是喷出鼻腔与眼睛的大量鲜血。
年轻人怒火仍在,却也在此时显得惊愕不已。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可雄狮已经听不太清了,他耳中充满了另一种声音。
这是一种鬼祟的细碎响声,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一个技艺通神的窃贼,正手拿一只世界上最轻最轻的羽毛,试图用它撬开雄狮的头盖骨
不,不是试图,他已经成功了。
雄狮感到一股灼烧感,紧接着,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感知开始出错,所有的能够用来确认周遭环境的感官都开始错乱,首当其冲的便是视力。
在他眼中,那年轻人一会站在不远处,一会却又根本不存在。随后是其他感官,并非一个接着一个,而是一股脑地接连出错。
他一会闻见森林特有的湿润,一会又觉得空气干燥至极,有那么几秒钟甚至恍惚地认为自己正身处一个杀戮场中央,敌手是黑暗灵族。空气里遍布它们这群肮脏孽种血肉特有的尘埃味道。
有别于真正的腐烂,被掩盖在各种药物和亵渎技术炮制出来的浮华欢愉之下,但仍无法免除那股早该死去的臭味
我在哪?我在和谁战斗?莱昂·艾尔庄森愤怒地质问自己。
他的感官已经彻底混乱,记忆中曾经历过的各种残酷场面都一一袭来,那些倒在他手下的亡灵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向他发起了复仇。
它们接二连三地分散着他为数不多的一点清明,拉扯着他,拖拽着他。雄狮隐隐觉得自己正深陷于一片尸骸烂成的泥潭中央,只差一点,那些东西便要淹过他的口鼻
但是不行。
不。
他必须脱困。
——“你背负得太多了,原体。那么多已被剪除出我们过去的分支,茫茫多的第一原体在他们中,唯有你这样疲惫。你甚至要管束两个军团,但那些脱缰的恶狼根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一万年过去了,你可曾有一日得以安眠,可曾有一日卸下这万钧重担?就像吾等的主君,人类之帝皇你和他,都不该遭此厄运。”
闭嘴。雄狮试图呐喊,但他发不出声音,任何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眼前的世界成了一片漩涡,所有的一切都被纳入其中。他的过去,他的剑,他的军团徽记,他的记忆、骄傲、不被承认也不需要被承认的荣誉
所有的这一切,都开始旋转,然后扭曲,并逐渐成为一张惨白、阴森、可憎的脸。
雄狮忽然听见一阵锐利的响声,不是剑鸣,而是另一种武器。他还来不及想起这种武器到底是什么,身体就抢先一步抬起了双手。
早已丢失的狮剑在这个瞬间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并挡住了一对堪称残暴的利爪。
电弧缠绕其上,劈啪作响,爪刃与剑刃相互碰撞,分解力场泛起的巨大亮光就这样残忍地照亮了那个黑暗中的袭击者。
黑发黑眼,眼眶深陷,脸颊瘦得贴不住半块肉,一个高大、着甲但仍然无比瘦削的诺斯特拉莫人。
雄狮本能地喊出了声:“康拉德?”
午夜幽魂放声大笑起来。
“叫得真亲密啊,兄弟——”他朝雄狮眨眨眼。“——我从来没听过你这么叫我呢,不过这没关系,因为我并不喜欢。”
他满是恶意地一笑,身形忽然消失在了原地,待他再出现时,那两把利爪已经从一个根本不可能防御的角度袭向了雄狮的后背。
然而,就在快要得手之时,他却忽然又止住了攻击,再度踏入了黑暗之中。直到此刻,雄狮方才如梦初醒般地意识到些什么。
一些令他感到陌生的记忆趁此机会张牙舞爪地冲进了他的大脑,把一些噩梦般的事情灌入其内。
他头痛欲裂,但原体级别的思考能力依旧让他迅速提炼出了几个关键词。这其中有的使他非常熟悉,例如荷鲁斯叛乱;有的也令他无比陌生,比如
康拉德·科兹,叛徒?
更多的东西咬住‘叛徒’这一词汇的尾巴,呼啸而来。
剥皮,暴行,恐怖,食人,不必要之暴力,精神错乱的疯人,需要被改正,脏兮兮的可怜虫
无数个称谓,无数个片面的闪回都一一顶入他的思绪之中。雄狮咬紧牙关,无法忍耐地发出了一声低吼,换来一句狐疑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