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别的吧。聊聊……你现在做的事,都是为了报复傅晖吗?”
阮清注意到他眼中外层的光圈再次熄灭,内圆亮起。
“不全是。”
“不全是,”阮清思索着这个回答的意思,“你想要怎么做?”
“……”
阮清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含糊,想了想,还是决定从自己最熟悉的阮延入手,“除了向阮家散播你是傅晖亲生儿子的消息,你还让阮延做了什么?”
“……监视傅玮和傅琳,激怒傅玮……”
阮清瞳孔骤缩。她在阮延手机上看见傅玮的名字,听说他去做傅玮的助理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没多想过,还以为真的是巧合。还有傅琳给自己打的电话,阮延奇怪的态度和一身的伤……
“……‘激怒’是什么意思?怎么激怒?”
“让他自己查到他不是傅晖的亲生儿子,然后……”
“然后怎么?”
“然后他会杀掉傅晖。”
“……什么?”
阮清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觉得浑身发凉,“所以你想要的是,借刀杀人……”
“这是你让阮延去做的?”阮清艰难地发问,感觉到嗓子的干涩。
“是。”
“阮延知道……你要他激怒傅玮,是为了让傅玮去杀傅晖吗?”
“我没告诉他。”
“你……你怎么确信傅玮会帮你杀掉傅晖?”
“……因为,傅晖是他的杀父仇人。傅玮和傅琳,是傅晖抱养的孩子,他们的父亲,被当做傅晖的替罪羊送入了监狱,然后在监狱里被灭口。”
阮清看着他无波的面容,再一次说不出话来。
她再次握住傅珉的手,像握住一块寒冰,“一定要这么做?引导傅玮去杀人,那么……那么你和阮延,都会成为刽子手。”
“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傅玮杀了傅晖,这件事会闹得沸沸扬扬,接着,官商勾结、买命顶罪的陈年旧案就会被勾出来,到时候,他们一个也逃不掉……我的仇会得报,阮延的目的也会达成,而阮清……”
阮清听见自己的名字,握着他的手一紧。
“阮清会和爸爸、和妹妹一样,获得自由……我也会。”
阮清的眼泪滴落在傅珉的手心,他的手轻颤了一下。
霜雪压枝头,水芝园中枯枝横斜,位于中心的芙蓉渠静水沉沉,看不出一点儿流动迹象,宛如一潭死水。
冬日的水芝园不再接客,园中只余北风瑟瑟,人烟荒芜。明明是这样一处风水宝地,若是添上酒炉,栽几株寒梅,即便到了冬日,怕也雅趣横生,客源不绝。
只可惜水芝园的主人不在意这些。
院中草木虽盛,但花唯有芙蓉一种。常常来往园中喝茶的老顾客里,有些认识园主的,见过傅家主宅中的莲花池塘,也见过水芝园的芙蓉渠,对园主那段少年意气的风流往事有所耳闻,直道傅家尽出痴情种,园主亦然,一辈子只怜爱那一朵花,别的竟再不能入眼。
说来奇怪,台上戏起戏罢,不过剧中人演一场,偏却惹得看客们又哭又笑,悲喜得真情实意。传闻中的人尚未表露情绪,旁观者却惊叹情深几许。
可到底是怜爱还是愧疚,是深情还是怨恨,个中滋味,外人又如何得知?
一杯茶,无论它看起来色泽如何清透,闻起来多么清香扑鼻,可是到底苦涩得难以下咽,还是醇厚回甘,总要品过才能知道。
傅玮奉上分好的茶,端茶的手平平稳稳,茶水不起一丝波澜。
傅晖饮着茶,忽听傅玮开口道:“我听姐说,等年关一过,她就要和爸一起去国外了。”
傅晖放下茶杯,示意他继续说。
“我的意思是,”傅玮含笑推过去一碟茶点,手肘支着案几望着他,“这次我想跟爸一起去国外,怎么样?让姐留在国内打理这边的事情。”
“怎么?上次你闯祸,把你下调到分部,做得很不开心?”
傅玮看起来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失落,“……爷爷总是偏心外人。我还是想待在爸身边。”
傅晖一笑,“倒也不是大事,往后和你姐商量一下吧。”
“好,”傅玮笑起来,像得了心心念念玩具的小孩子,“谢谢爸。”
话毕,傅玮面不改色饮下盏中茶水。
那茶水清亮,药粉融化在其中也丝毫看不出痕迹。
就要结束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傅玮暗暗想着,咽下发涩的茶水。
阮清敲开阮延租的房子,来开门的人是傅瑶。
“清儿也来了?刚好,快来尝尝我爸包的饺子。昨天我听你说阮延受伤了特意带了点吃的过来看看他,饺子本来晚点要叫你来拿,这下刚好,你待会走的时候可别忘了。”
听着女孩念叨了一大串,阮清想提起笑容来回应她,可是眼睛干疼,笑好像是太费力气的一件事。
“好,我会记得……我来找阮延有点事,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傅瑶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太好,没再追问什么,“好啊,他在房间里。我在客厅等你们聊完。”
推开房门,阮延孤零零坐在里面,似乎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