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沉甸甸压在山头,秋风瑟瑟,天玄教的道场上众人敛容肃立。
玄应负着玄清剑站在人群间。
“小恋,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是要开始那个什么‘启玄纲’了吗?”
“好像是的小清,道场上人很多,一圈圈围着中心的圆台,全都垂头默立着。”
“给我把那个功能牌调出来,我试试看。”
【检测到功能牌“身临其境”启用】
【我不在此地,如临此境】
一道白光自玄清剑上跃出,阮清跟随着卡牌的指引,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在不断上升。
神魂漂浮在半空,眼前的世界渐渐清晰。道场上人头攒动,人人皆着白袍,唯有圆台边缘盘腿坐着三人,身着黑衣。
目之所及,所有人化作星星光点,映入阮清的神识中。心念一动,一道白光自半空坠下去,没入一名白衣弟子的眉间。
那白衣弟子站得离圆台不算远,恰好在玄应对面,若是他抬头,隔着人群,能一眼看见玄应正脸。
阮清现下能透过这白衣弟子的五感接收到外界的一切信息。
人群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白衣弟子小幅度地抬头,往一旁退了两步。有一人身披灰袍,分开人群,步入圆台。一角缝制着繁复暗纹、坠满精致银铃的灰袍划过白衣弟子的视野。
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在寂然的人群中异常清晰。寒风卷着尘土,给视线中铺天盖地的白衣覆上灰蒙蒙的一层暗色。
“天祖高恩——求启——玄纲——”
一道沉稳厚重的声音响起,如投石入水,一圈圈在道场上回荡不散。
随即,白衣弟子开口低吟起什么,阮清全神灌注听着,却觉这低吟声若有若无、似断似续,一时似念着“万物之母”,一时似念着“众生俯首”……
万千低吟层层错落,又相合为一,像是身边的其他弟子在专注吟诵,又疑是山河大地脉脉低唱。
鼻尖划过一丝血腥味儿,不知何处传来有节奏的沉闷击打声,类似击鼓,却更低沉、更悠长。
天地失色,清脆琐碎的银铃声交错着短促的敲打声,汇入绵绵起伏的吟诵,织起一片灰扑扑、轻飘飘的网,每一缕丝线连着无穷的过去,又通往宿命般的未来……
女人凄厉的哭喊声从天际飘落,绵软的纱布一般落下来,盖住婴童松软的尸体。弥散的尸斑爬上绑着盔甲的残肢,一菜刀剁下去,冒着热气的鲜红液体汩汩地流出来,刺破灰扑扑的纸面。书写着“道德人伦”的书卷,同柴火一起被投入火光中,锅里腾起一串泡泡,咕嘟咕嘟,肉汤的香味勾得人涎水直流。发涩发苦的液体包裹着肉块儿滑进食道,粘黏肥腻,撑胀了胃袋,又被刀尖挑开,白的红的不知谁的内脏四肢泻了一地,招来水沟里的虫鼠,分而食之,熏了混身死尸的腥臭和酸馊儿……
阮清一激灵,从太虚中神游归来,喉头似乎还泛着恶心的酸味儿。
碎铃声、敲打声、重击声逐渐加快,铺天盖地的祷念密不透风,一层又一层塞满耳朵。
阮清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心神,在密密麻麻的吟诵中捕捉到一声细小的噗嗤声。旋即,道场上的血腥味儿大盛,某种浓稠的液体似乎被倒入容器内,激起一阵阵酒香。
阮清心下急躁,“这人一直垂首低吟,台上发生了什么我根本看不见,能不能现在换一个人?”
“小清……可以试试。但说不准这张卡有冷却时间。”
“不行,我总觉得很不安,”阮清被困在白衣弟子的身体里,什么都做不了,“即便可能有冷却时间,还是得试试。”
像来时那样,阮清试着凝神寻找那种魂灵升腾之感——
成功了!一心想着要靠圆台和玄应近一些,阮清心念一动,附在了圆台边缘着黑衣的人身上。
圆台中奉着一面铜镜,镜面上暗红的一层,似是凝固的血液。一旁的灰袍人怀中抱着……一具尸体?抑或是一个活人……那人的手腕不断地流出鲜血,血流的速度已渐渐放缓,滴落在酒坛中。圆台上酒香扑鼻。
阮清骤然感觉到一阵刺痛,似乎是身体的主人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快要陷入肉里。黑袍衣袖宽大,掩下这人的动作,不易引人察觉。
“小恋,这就是……‘启玄纲’?他们,在做什么……”
视线略微偏移,这人似乎想要避而不看,又不得不看。阮清虽被这场景震动心神,却在身体主人游移的视线中捕捉到那个背负着玄清剑的少年身影——
他身姿僵硬,眼睛直直盯着圆台中心,嘴巴被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紧紧捂着。
背上的玄清剑发出低低悲鸣,玄应死死盯着圆台中场景,不断运功试图冲破穴道的封印。可竟无用,动弹不得。他终于想起背上的玄清剑,正欲唤剑,忽而听见掌教的传音。
“玄应!我知道你同玄尘关系亲厚,你见不得他受难。可身为储教,这便是为天下众生应尽的职责!你莫要冲动,是玄天镜选择了他,是天道选择了他!天玄教徒应天道而生,顺天道而死,你与玄尘先是天玄弟子,次是师兄师弟,你不该不明白!”
见玄应不为所动,仍旧拼死冲撞着穴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