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过早饭,收拾完东西便准备离开驿馆。
木梯有些年头了,踩在上面咯吱响。两人从踩着楼梯下来,驿馆一楼静悄悄的。
“诶?这店里怎么如此安静,一个人都没有?”陈阿多探头四处张望一番,好奇道。
“也许太早了,原本人也不多。”玄应随口回答。
“是吗……”陈阿多嘀咕。
玄应扫视了一圈,收回目光,径直往大门走去。
昨夜那值夜的伙计看见了陈阿多那一幅模样,估计吓得不轻。说不定当下去就告诉了老板。
所以今天除了送早饭,店里再没一个人出现在自己和陈阿多面前。
罢了,没连夜把他们赶出去,还记得送早饭,老板已经仁至义尽了。
穿过一楼摆放的桌椅,路过摆着酒坛的柜台,眼看着走到了大门——
“砰!”
光线乍暗,大门被从外面合上了。
“?”陈阿多一惊,慌忙冲上去推门。
大门纹丝不动。
玄应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喂!开门啊!外面有人吗?关门干什么?”陈阿多猛烈拍打着门板。
“里面有人在吗?老板?小二?”拍门无果,陈阿多转过身冲着楼上大喊。
喊声在空中飘荡。
“别喊了。”玄应转身向墙边走去。
门走不了,还可以找窗户。
陈阿多刚才喊得那么卖力,都没有一个人回应,看来这栋楼里是没有人了。
但是为什么把他们关在里面?
因为值夜的伙计发现陈阿多是个怪物了吗?
……不对,如果害怕他们,不是应该早早把他们赶走吗?
为什么要关起来?
难道……
“阿朝……”
一声微弱的低唤从身后传来。
玄应从思绪中回神,才发现陈阿多倒在地面上。
玄应心下一紧,蹲下身试探他的鼻息。
是昏迷了。
昏迷?
糟了……
玄应的思绪被迫中断,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醒醒,你怎么了?阿朝?”
陷入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剑灵的呼唤。
玄应想答话,但没来得及,昏沉的睡意已将他淹没。
身体像一叶扁舟一般在海浪中颠来复去。
意识归位时,喉头涌上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玄应被巅得想吐。
四肢像是被麻痹一般没有力气,身上沉重得如同压着巨石,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艰难。
玄应只好忍着不适,慢慢积蓄力气,
耳边响起说话声,一道尖细,一道粗哑,听着像是男子的声音。
“猴子,今儿早上去驿馆收鬼的时候你看见没?那个老板的小女儿长得可真水灵!”声音粗哑的那个道。
“啧啧,你那眼睛就盯着那女娃,你没看那女娃被你吓得,一直躲在他爹身后话都不敢说一句话,”尖细的声音说,“不过……难道你不觉得,从驿馆那儿收的那只鬼,看起来才十五六的那个,比那女娃可乖得多!”
“那小鬼?那是个男孩儿吧?”
“怎的?男孩也比那小姑娘生得好吧?那脸白的,看着又嫩又滑,一看就是城里头精细养着的,比咱这小地方养出来的不知好到哪儿去!”
“哈哈哈哈哈!”那声音粗哑的男子笑起来,“猴子,你就说说罢了!是长得好,可他跟着犯病的那个,说不准染没染上病。长得再好又能咋样?”
那尖细声音阴笑道:“锅子,反正这小鬼也没犯过病,要不咱把他弄去卖了?他长这好模样,咱去大点儿的地方,那个什么南风馆,肯定买得上价钱!可不比咱赶鬼挣得多?”
“这……可他要是已经染上病了怎么办?”
“嗐,反正他这会儿又没犯病不是?反正这人卖出去了,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咋样?你要是怕,咱就卖去远点儿的楼里。”
“不行不行,上头有大爷照看着呢,这要从咱们手里溜出去一个,咱们怎么交待上头?要是不把后面的钱给咱咋办?还有……”那粗哑的声音顿了顿,“要带着这么个不知道染没染病的跑那么远去卖,你就不怕染上病?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锅子,要我说啊,你就是胆子不够大……”
玄应听着俩人的对话,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两人口里的“去驿馆收鬼”,怕不是指的收他和陈阿多。
而他们口中的“染病”,应当就是说书人故事里的疫病了。
所以……陈阿多染了疫病。
那值夜的伙计当晚告诉了老板,老板怕是知道疫病的,所以才设了这么个局来“收鬼”。
他还以为老板仁至义尽,好心还没忘了他们的早饭……那令人昏睡、浑身麻痹的药物,或许就下在早饭里。
看来这乱世,并不能轻易信任任何人。
不是每个人都像沉潜和扶光他们那样心善。
玄应一边想着,慢慢调整呼吸,终于积攒了一点儿力气,眼睛眯开一条缝。
天色已经暗下来,怕是将近日暮了。
身下传来车轮子碾过碎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