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沅沅接到这个圣旨,只是大感意外。
她非常不解。
整整十三年里,赵贞对她不闻不问。她知道赵贞已经忘了她,却没想到突然接到这道圣旨。她不明白赵贞究竟是何意。
然而她是高兴的。
她要回宫了,她再也不用待在这破庙里,度日如年了。
她惊喜中,又夹杂着畏惧。她已经离宫十三年了,跟赵贞也早就不熟悉了,她不确定自己进宫后面对的将会是一个什么人。此时的赵贞,对她来说,已经跟陌生人没区别。
她重新穿起华服,对镜梳妆。她对自己的容貌,已经不太自信。她感觉自己年纪已经不轻了,这让她很失落。
而且,她很久没见外人了,她几乎都忘了要怎么施礼,怎么见面同人交谈。面对宫里的来使,她笨拙的像一个小孩子,畏畏缩缩,连说话也不敢大声了。她想着要不要打赏一下使者,身上却摸不出银钱来。最后只掏出了一点碎银,人家还不收。
她讪讪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终于离开这座寺庙,又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这是她的夙愿,此刻终于实现。她却谈不上高兴,只是忐忑。
还是那条路。
十三年了,景物依稀。
她被安置在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撷芳殿。这让她有熟悉感。住处已经打扫一新,有宫女和宦官在迎奉着。
“恭迎昭仪娘娘。”他们跪下,齐声地说着。
萧沅沅只觉得这称呼很奇怪,很不适应。这个身份,代表了,她是赵贞的妾室。这是她十三岁时,死活也不肯接受的事。折腾了一场,十三年过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而且更糟糕了,她原本可以做他的皇后,而今只是个昭仪。
而她,此刻不但接受了,甚至还心怀庆幸,像得了恩赏。
这十三年的教训,足够使她放下自尊,变得谦卑,也足够使她认清自我,接受一切残酷的现实。
兰室熏香,宝镜精光。她住惯了清冷的禅房,忽然回到这富贵繁华的宫殿中,恍然有种不真切之感。
她只觉得十分温暖。
殿中的侍女和宦官,她见到,也是小心翼翼的。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人中的哪一个会某天去到某个地方,讲她的坏话。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她不敢多说话,只是老实地闭着嘴。这些人说什么她便应什么,哪怕她们的照料有些不甚合心意,她也绝不敢挑三拣四。
她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她感觉舒服极了,在寺中十多年,也没有机会泡这样的热水澡。寺院里洗澡,只能用木桶打水,站在地上,用帕子搓洗,冬日里冷的发抖。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洗干净过。她还吃了一顿精美的饭食,不算顶奢华,但比起寺中,已经算得上精美了。然后她躺在锦缎的被褥间,睡了个美美的觉。
好极了。
她感觉现在这一切,简直再好不过了。
没有任何人来看望她,也没有妃嫔同她走动。赵贞也没有来。这样很好,她并不想见任何人。
她猜得到,赵贞是很不想见她的了。
他虽然接她回宫,给她封号,但只是出于怜悯。他们虽然幼年时为玩伴,但十多年过去,情谊早就淡的没有了。他要是很想见她,那才叫奇怪呢。
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某天夜里她正对着镜子卸妆,赵贞突然来到了住处。
他来的静悄悄,也没有让任何人通传。
萧沅沅见到的,是一个极其成熟的青年男子。他极英俊,穿着靛蓝的袍服,身姿修长,如茂林修竹,冷冷肃肃,兼具霜雪之色。袍子是窄袖紧身的,显出他宽肩细腰的好身形。他看起来时常习武,步态自然随意,又带着一种帝王的威仪。一进来,就带给人压迫感。不知是他变了,还是她这些年在宫外未见世面,心理上变得怯弱了。她瞬间有点畏惧感。
他站在那里,姿态端严若神,高高在上地打量着她。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脸。
她向他下跪行礼:“嫔妾拜见陛下。”
她说着这句话,自己心里都要笑出来,好像在演什么滑稽剧。
当年她敢揪赵贞的胳膊,踢他的屁股,而今却跪在他脚下,自称嫔妾了。
人的变化,真不可思议。
赵贞也同样不可思议。此刻的赵贞,身上没有一点少年的青涩,有的只是上位者的威严和冷漠。
“起来吧。”他说,语气也是没有温度的。
赵贞往榻上坐下,她忙侍奉他进茶。
她心中畏惧,不敢抬头,只偶尔瞟到他的脸。他皮肤依旧是白,五官轮廓,更具成年男子的锋利,面部骨骼感更明显了。她突然发现他的面相有几分薄情。那矜贵冷漠的微微下挑的眼神,还有紧抿的薄唇,高直的鼻梁,无一处不显得冷酷。
他真不一样了。
他已经是真正的帝王。而今姑母也死了,再没任何人能压制他。
她本以为,他们之间有许多的过往,但实际,并没有旧可叙。她已经离宫太久,对这个人已经完全不了解了。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赵贞对她,好像也没话说。两人尴尬地坐了一会,她连询问他是否留宿都忘了,直到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