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的酉时,温玉礼大婚已经礼成,此后,她便是宁王妃。 为了防止他去她的婚宴上捣乱,她连给他喝一杯醒酒茶都要算计他。 但他此刻并不气恼她的算计,更多的是失落与怅然,夹杂着无法形容的愧疚感,只因他回想起他醉时,她用湿了的丝帕捂他口鼻,模仿她当初受水刑的情形。 她说——要他体验她当初所受到的折磨,他就会明白她为何不原谅他。 而他所体会到的难熬程度,远不及她当时遭受的,毕竟那时她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挣扎。 “王爷,您吃些东西吧,否则要饿坏的。”一旁的随从望着书桌边上搁置了许久的饭菜,劝着他进食。 萧元祁仿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或许,我不该再纠缠她了……” 她决然又冷漠的话语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他不愿引起她更深的厌恶。 随从将他的低喃声听在耳中,面上浮现一丝错愕。 王爷这是想开了,不再执着于郡主了?看来前天郡主的那番斥责还挺管用。 想到这,他不再打扰萧元祁,让萧元祁静坐着思索自己的心事。 良久之后,萧元祁总算回过神来,瞥了一眼旁边的饭菜,伸手去拿筷子。 “王爷,这饭菜搁置了太久,已经凉了。”随从见他总算是想吃饭了,连忙上前说道,“您前天夜里大醉,怕您伤了身,厨子这两天都给您炖了药膳,这会儿应该还在火上温着呢,属下这就去给您端来。” 萧元祁吃了一口米饭,果真凉了硬了,便搁下了筷子,“好,你去吧,换一些热的饭菜来。” 随从立即端着凉饭菜离开了书房,而他才迈出几步,余光就瞥见一道娇小的影子缓缓走来。 他朝着来人看了过去,这一看,当即拧起了眉头。 温侧妃的丫鬟又过来做什么? 自打温侧妃恶行败露被关押起来之后,王爷再也没去探望她一次,她好几回叫丫鬟来请王爷过去,说是身体不适,王爷都不理会。 如今在王爷的眼中,她的身体不适与无病呻吟差不多,他还记得王爷上一回拒绝探望温侧妃时说的话——身体不适就去找大夫,找本王有什么用,是没大夫给她治吗? “站住。”他走到杏仁身前,拦住她的去路,“回去告诉温侧妃,王爷心情不佳,食不下咽,可没有闲工夫去探望她,别再来招惹王爷的不痛快。” “不是!你听我说,这回的情况和先前不一样!”杏仁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先前我家主子身体不适,王爷不去见她也就罢了,可今日她似是动了胎气,情绪过激,王爷若是还不愿去看一看,只怕……” 后边的话她没说完,随从的脸色已经变了,“此事当真吗?” “当真!王爷的脾气咱们都知道,我哪有那个胆子弄虚作假?此时大夫正在主子身旁安抚着,王爷哪怕是过去说几句话也好啊。” “先前王爷不愿去见她,她不也是好好的吗,为何今日忽然情绪失控,是发生了什么?” “主子梦见她母亲了,梦中她母亲哭喊着说自己死得悲惨,把她吓得一身冷汗,醒来之后就哭着闹着要见母亲……前国公夫人的死咱们都知道,却不能告诉她真相,这事是真不好办,只能王爷亲自出面解决。” 随从只能带着她进了书房,将情况告知了萧元祁。 萧元祁即便不再喜欢温南燕,也不能不顾着她腹中的骨肉,便起身去往她的住处。 走到温南燕的卧房时,她果真惨白着脸躺在床上,一副毫无精神气的颓然模样。 一旁的大夫上前说道:“王爷,侧妃的身子骨不算健朗,这样的体格能怀上已是不易,她一旦出现情绪失控的状况,很轻易便会动了胎气,好在这会儿她情绪平复下来了,腹中胎儿无碍,您多宽慰她几句。” “本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等大夫和杏仁退出了房屋之后,萧元祁目光沉静地望着床榻上的温南燕,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换成从前,他还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能和她说尽了,如今与她独处,竟是无言以对。 或许他说几句好听的话便能够安抚到她,可是——凭什么呢? 他本能地以为,如她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他去宽慰她,是对不住被她陷害多次的玉礼,以及被她变成了废人的明珠。 一想到被她伤害的那两人,他实在没什么好话能对她说的,他甚至觉得她还有其他恶行瞒着他,只是尚未被揭发,她不会主动去提而已。 “王爷如今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了吗。” 终究是温南燕先开了口,“你对我的情分,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剩了吗?” “你我之间,如今还有什么情分可言?仅剩的羁绊就是你腹中的孩子了,但你可别想着能够拿孩子来要挟本王,你若是还有良知,就安安稳稳地把孩子生下来,作为他的母亲,你应该希望他将来过得好,而不是拿他当成你的筹码。” 温南燕闻言,自嘲地笑了笑,“我在您眼中就是如此自私自利吗?” “你是。”萧元祁毫不犹豫地接话,“你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只是我太晚发现了而已。” 他所偏爱的温南燕,是她日复一日营造出的纯良表象,那是一个……从来都不存在的人而已。 不是他忽然不爱了,而是他的理智在告诉她,他根本无法接受真实的她。 “可我所重视的从来都不只是我自己,还有你!” 温南燕想要嘶吼,却忽然想起大夫的嘱咐,怕是再情绪过激会伤到孩子,到那时她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放平了呼吸,却还是忍不住眼眶含泪,“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