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恒的问话,让她难免又要回忆起多年前的一些旧事。 皇帝见她神情有些复杂,便转头朝萧谨恒说道:“恒儿,莫要胡思乱想,你当然是父皇最喜欢的嫡长子,朕如此精心栽培你,你也没有让朕失望,朕又怎会让你的地位受到撼动?你如今只需要好好用功,至于为人处事那方面,朕会慢慢教导你,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睡。” 三言两语将萧谨恒打发走了之后,皇帝这才又看向了太后,“母后方才神色古怪,莫非是想起了什么事?” “没什么。”太后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故人,觉得有几分唏嘘。” 皇帝闻言,并未再追问。 他隐约能猜到,太后为何不想正面回答萧谨恒的问题。 身居高位者,没几个是手上干净的,虽然在他的记忆中,并未见过太后露出阴狠的面貌,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的母亲绝非善类。 她如今吃斋礼佛,看上去毫无戾气,是因为周围已经没有能够与她争权夺利的对手了。 他并不想追溯她的过往,也不愿去计较她曾经为了扫除障碍都做过什么,因为他明白,无论如何,她只是为了保住他们母子二人的地位。 “母后,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他朝太后说道,“傍晚下了一场雨,路还有些滑,您回去时走慢些。” “好。”太后见他没有追问自己过往的事,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正欲离开,转身时却不经意的瞥见了桌子上的一瓶药膏。 那瓶子相当眼熟,她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聚元膏?这不是治外伤用的吗?” 聚元膏是宫中最珍贵的外伤药,产量十分有限,一般的跌打损伤,根本不需要用到这药。 她下意识看向皇帝,“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受伤吗?那这聚元膏……” “这是准备给元良用的。”皇帝解释道,“儿臣的确没有受伤,是元良伤了手臂,那伤口有三四寸长,短时间之内大概是好不了了,这瓶药给他用,能够让他好得快些。” 太后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你受伤,哀家还以为你伤着了却故意隐瞒。” “儿臣身边有杨景赫贴身保护,凭那些刺客的身手还伤不到儿臣。而六弟之所以受伤,是因为他也想尽自己所能来相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刺客们是冲着儿臣来的,六弟原本可以自己先跑开,却没有跑。” 太后接过话道:“以元良的身手,想必是帮不上什么忙吧?”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没有丢下儿臣,他有这份想帮助儿臣的心思是好的。” 皇帝顿了顿,又道,“在儿臣的众多兄弟里,也就只有五弟与六弟值得儿臣对他们好了。” 与他关系不好的兄弟,自他登基之后,都被他赶到封地去生活了,能够留在这皇城内的兄弟,要么就是可有可无的酒囊饭袋,要么就是能被他看顺眼的。 萧元良与萧元祁皆属于后者。 虽然自他登基之后,和兄弟们的谈笑都少了,但他们二人的性情在他眼中还是一目了然的。 在许多人情世故方面,元良比元祁懂得多,说话也更讨喜,且擅长缓和气氛打圆场,元祁性情过于直白,缺少细心,常常分不清是非对错。 一个无才而精明,一个有才却不精明,根本不足以让他忌惮。 他们对他的皇位不感兴趣,他自然也乐意当一个好兄长,常常给予他们关心。 “与其说他们没有野心,倒不如说他们很有自知之明。” 耳畔响起太后的声音,“从小到大,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人情世故,他们都是远及不上你的,他们自知与你的差距,又怎么敢妄图夺取你的地位?且不光是才能方面,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不能与哀家相比,因此他们知难而退,臣服于你,是相当明智的选择。” “并非所有无才之辈都会选择忠诚,同理,惊才绝艳也未必就有反叛之心。” 皇帝淡淡道,“母后可还记得康王?父皇驾崩的时候,康王叔是第一个跳出来想要与儿臣抗衡的,反而是你们最忌惮的宁王,迄今为止,他还不曾做过伤害儿臣的事情,甚至还帮过儿臣,这让儿臣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可不是君子。” 太后本能地反驳道,“即便他还没有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你也必须提防他,你身为天子,本就不应该轻易对人交付信任,尤其是你的兄弟和叔叔们,因为你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当中就会有人是受益者了。” “儿臣知道,母后不必一再提醒了。”皇帝说着,走到了床沿处坐下,“儿臣有些乏了,想歇了,母后请回吧。” 方才与太后的那番交谈,让他心下有些不满。 他自己的母亲他最是了解,虽然平日里端庄温和,在人前也没少表示出对后辈们的关怀,可她打心底似乎并不把自家人当回事。 他方才提起萧元良受伤的事,也没见她过问萧元良的伤势,仿佛在她的眼里,他的弟弟们对他效忠是天经地义的,她都不觉得那份兄弟情义有多么弥足珍贵。 他身为天子的确是多疑谨慎,可他自认为也算是恩怨分明,如非必要,他从不愿意伤了自家人,他曾亲手处死两位皇叔,是因为他们不忠不仁不义,这自然是他无法容忍的。 可若是一心向着他,他又哪里会没事找事呢。 他与母后有些观点还真是不一致,但他又顾念着这么些年她的不容易,实在是不愿和她做口舌之争。 …… 一夜过去。 由于前一天才下了雨,雨过之后,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清新的怡人气息。 梁王府庭院内,鲤鱼池畔绿树环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