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骁满意地点点头,朝着李斯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官吏立刻心领神会地朝李斯年跑去,将他拽去了被流放的那一拨。 李斯年震惊地抬头朝大门方向看去,只远远地看见了沈承骁一个冷硬的侧脸。 沈承骁的视线并未落在他这边,而是直直地盯着其他方向。 此时李国公府门前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他根本没办法带走李斯年,只能想办法先保下他的命。 他叹了口气走出大门,在人群后面看见了阮知宁的身影。 他小声对阮知宁道:“我将他从被砍头改到了被流放,人多眼杂实在无法凭空将一个人带走,况且他又是最受瞩目的李国公的小儿子,一会儿他们就会被押送出城去永州,永州地界不错应当不会很艰苦,也只能如此了。” 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沈承骁能做到这一步算是仁至义尽。 若没有阮知宁苦苦哀求,他根本不会贸然出手救一个孩子。 阮知宁揉了揉眼:“如此已经很好,多谢王爷!” 没一会儿府中该被砍头的都全砍完,剩下的人即刻被戴上枷锁和脚镣往城外押送。 李国公府的大门随后被贴上了封条。 被流放的基本都是女眷,其中混着三两个小男孩,国公夫人用袍子盖住李斯年的脸,将他掩藏在人群中。 李斯年还未完全明白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应该是端王救下了自己,当他再回头去看李国公府的大门,早已没了沈承骁的身影。 他跟着人群往城外走,身上被无数百姓扔来的菜叶子和臭鸡蛋砸到,谋反重罪被扔些菜叶子也是应该的。 但李斯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一向公正忠诚的父亲为什么会犯下如此重罪。 他浑浑噩噩地被母亲拽着往前走,经过回春堂门口时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被母亲用外袍遮住了视线。 终于走到城门口,李斯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城门,从错乱的人群间隙中看向京城的街道,转回头继续朝北方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官吏们押着他们找了处阴凉的地方休息。 李斯年独自走到一处偏僻的石头旁边坐下,就见从小树林中跑出来一个人影,他扭头去看发现竟然是阮知宁。 李斯年的眼睛亮了亮。 他赶紧看向官吏们的位置,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 “现在和我们扯上关系可能就是死罪,你快回去!” 阮知宁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包黄油纸包裹的东西递给他:“这个你在路上吃。” “这是什么?” “杏仁糖,我刚在街上买的,还热乎。” 李斯年将纸包抱在怀中,感受着从中传来的点点温热。 “谢谢……”他小声说道。 他没想到一向与他不对付的阮知宁会来送他,想与阮知宁多说几句话,却听见身后的官吏要起身的声音。 李斯年推了阮知宁一把:“你快藏到树后面,别被发现了!” 阮知宁闪身躲进一棵大树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这些你拿着吧,虽然不多,但也是我攒了许久的。” 李斯年犹豫片刻后接了过来。 “都站起来赶路了,哎那边那个小子快过来!”身后传来官吏们的叫喊声。 李斯年只好转身回到人群里,他不敢回头,生怕被官吏发现大树后面的人影。 直到押送的队伍走出很远,他才敢悄悄回头看向刚才大树的方向。 只见那里还站着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姑娘,她的衣服光洁明丽,从树叶中洒下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宛如仙女一般。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臭鸡蛋扔脏了的衣服,李斯年心里突然涌上一抹酸涩。 他们被流放之时不允许带出任何东西,如今除了一身衣服,他身上只有阮知宁给他的一些碎银和一包杏仁糖。 直到此刻他才完全反应过来,他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变成了一无所有的罪臣之子。 作为被流放到永州的庶民,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京城了。 他三步一回头地朝后看,直到再也看不见女孩的身影。 李斯年悄悄从怀中摸出一颗杏仁糖塞进嘴里,外面的糖融化后是一颗酥脆的杏仁,甜得他都快哭了。 他不舍得再吃,仔细将剩下的糖放进怀中塞好,低下头继续朝前赶路…… 几日后的早上,戚晚烟刚要去回春堂坐诊,霜儿提着裙子从前厅跑进来:“丞相府来人说三夫人要生了!” “备马车,我们去丞相府!”戚晚烟扔下药箱,匆匆忙忙往门口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