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张天海的这一番话后,胡家骥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挣扎了良久,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一个推论,虽然理论上,它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但我们的职责并不在此。就算汇报上去了,怕也没什么人会重视。就算他们重视了,但如果因此牵扯到我军大局,导致战败,就算枪毙了咱们,咱们也是那西湖边上遗臭万年的秦侩啊……”
张天海明白胡家骥的意思,位轻人微便是如此了,说一千道一万,抵不过一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别说是胡家骥没有资格提了,就算是他们的军长宋希濂亲自去说,也不过是提个小意见,根本掀不起多大的浪。
“团座,今天能否将我一营撤下,换二营三营他们上,不说其他的,就咱们这一个阵地,一天打下来,我就剩下三百一十八人了,而且他们身上还是带着轻伤,再不撤下去。我们一营怕是撑不住了……”张天海眼眶有些湿润,自从来到淞沪战场起,自己的身边几乎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死的都是些忠于祖国,为国献身的英勇青年,底下的士兵是换了一遍又一遍了,他的心也逐渐地麻木,他不喜欢战争,但却别无选择。
胡家骥想了一下,说道:“再撑一下吧,到今晚十二点以后,我就把你们一营撤下来。才打一天,你们一营就减员到只剩三百余人,更别说二一二团和二一五团那边了。这小鬼子也真的是拼了老命了,照这个进度,怕是打不了多久了。”
以疲惫之师直面敌军常备师团之锋锐,没被直接凿穿已经是很厉害了,须知,这不是巅峰时的三十六师,而是打了整整三个月的三十六师!
苏州河南岸枪声依旧,与平时一样,到了晚上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火了,额,说是双方约定停火,事实上是日军停止了进攻,所以才停火了……
……
南京。
此时应该是一片宁静的南京,此刻却是人声嘈杂,很多重点学校已经搬离南京,原有住民也有许多民众逃离了,现在的南京与其说是首都,不如说是淞沪前线的一个物资囤积点。
由于日军的飞机主要都集中在上海,所以并没有多少日军战机选择千里迢迢地来到南京扔下几个炸弹就跑,再说了,只要打开了淞沪大门,南京还不陷落吗?至少目前来说,好钢是得用在刀刃上啊……
上海的局势不明朗,南京的高官们同样是不抱希望,大多数社会组织已经在迁往重庆的路上了,南京城里此时只剩下部分居民,以及军政机关了。
军政部内,一片忙碌,就连军政部长何应钦也不得休息。
“钧座,委座急电。”一名中校军官走到何应钦旁边报告道,手中还拿着一纸电文。
何应钦接过电报,只见上面译电文写着:“敬之兄,今九国公约会议进展不顺,皆因前线将士奋勇作战方使淞沪不落于日寇之手,日寇大部援军将至,上海恐将不保,南京危在旦夕,望敬之兄做好万全准备,将武器装备等一应备好,于国都与敌决一死战!蒋中正亲笔。”
看完电文上的内容后,何应钦缓缓闭上了眼睛,目前出现的这种局面,虽是意料之中,但未免也有些失落——日寇终究还是没能给他们时间把一百个德械师武装好啊……
一片发黄的梧桐树叶缓缓从树上掉落,翻卷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落在了地上……
南京的夜晚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又似乎多了几分带着紧张的肃杀之气……
南京的紧张气氛,淞沪战场是感觉不到了,毕竟这里除了生与死,没有第二种选择。
拖着相比战前消瘦了许多的躯体,张天海走到了阵地的最前沿,在还没换防之前,他必须与他的一营同在,副团长那只是一个虚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一营才是重中之重。
“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小日本的飞机又该十分猖獗了……”张天海看着这七十多年前的夜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月亮像是一个大大的圆盘般散发着柔和而清冷的光亮,马上就是十一月了,酷暑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秋风带着浸入人骨般的轻寒缓缓吹袭而来,令人由衷地感到了来自深秋的微凉。
望着无尽夜空中的那一轮圆月,张天海由衷地觉得,来到民国,就像是一场梦一般,也许有的人的出生就为了完成一些事,推进某个时期某个领域的前进,就像汉朝时的霍去病以及大秦的千古一帝秦始皇……
想着想着,张天海忽然想起了他前世那年迈退休的父母,泪水缓缓浸润了他的眼眶,也不知道一直以他是骄傲的他们过得还好吗?
李浩城、徐木、还有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从眼前浮现,那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年纪轻轻的,就牺牲在了战场上,要是换在后世,也许这些人还应该在读大学,或是大学刚毕业吧?甚至有的,还在读高中?
想到这些,张天海就无奈地笑了笑,有些东西是不能假设,也不能代入的,命运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想着想着,又有两个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