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一个人浑浑噩噩回到旅社。
阳阳留在了萌萌家。
她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流过耳侧湿透枕巾。
被关着的七天里,她都这样无声的哭。
其实一开始江拾月没多想,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度,等着还她公道。
直到某一天她被带去审讯室的路上,听见一扇门里传来关于她的讨论声。
“说实话,我个人觉得不是江拾月嫂子。她跟陈队结婚后又没到咱队来过,怎么可能是她泄密的?”
“是啊!咱们怀疑情报泄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早就有怀疑目标。怪就怪江拾月嫂子太能干太倒霉。她年纪轻轻就这么优秀又能考上大学又能赚钱的。这不给人猜忌她巨额财产来历的理由了?”
“不只是因为她有钱。最重要的是咱们陈队出任务前特意来打过招呼,说让咱们在他离队期间密切注意江拾月嫂子的动向。如有紧急情况不管有没有证据都先扣下江拾月嫂子。”
“你说,江拾月嫂子要是知道陈队这么怀疑她得多寒心?”
“话不能这么说。陈队也是职责所在。咱们都看得出来陈队是真的爱江拾月嫂子。”
“是,爱是真爱,防也是真防。”
“唉!谁说不是?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这过年。”
“最过分的是,隔壁都审出结果了,这边还关着。”
“……”
江拾月抬头往门上看了眼,上面写着吸烟室。
负责押送江拾月的女同志,一脚踹开门,朝里面怒声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长着妇女舌?我看你们不适合在这个地方工作应该换个地方了!”
里面的人瞬间噤声。
尤其是在看见江拾月时,脸上的表情都尬到恨不得原地去世。
江拾月反而好脾气地朝他们笑笑,轻声道谢:“谢谢!”
里面聊天的那两个满脸的尴尬中又加上了些迷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江拾月道谢。
押送江拾月那个女同志,倏地看向江拾月,见她一脸淡漠,欲言又止,最终狠狠瞪了那俩同事一眼,长叹一声领着江拾月走了。
那是最后一次江拾月被审。
然后过了一天,她就放出来了。
在最后那一天里江拾月想了很多很多。
恨起来时,恨不得撕了陈山河。
平静下来时,又替他找百般借口和理由。
比如他是如何不得已。
比如他的职业注定要把国放在家前面。她作为一个枕边人,身上那么多反常防她也是理所当然。
比如他一定也很痛苦,否则不会在大年三十赶回来陪着她,怕她冷抱着她。
比如他在花城为了她做的那些。
但,很快那些浓烈的负面情绪和怀疑又会吞噬这些理由。
他如果真爱她,为什么不肯相信她?不管她怎么反常,终归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对不起国家的事。
他如果真爱她,为什么会提前跟单位报备第一时间来控制她?又为什么迟迟不接她出去?
即使她无法证明自己是自己,总归能证明她没动过资料。
一天两夜,江拾月在爱和不爱中反复煎熬。
最后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个安于家室的人。
在她的规划里,她的商业版图是要在世界上留名的。
改革开放后,经济野蛮生长,同时一些不能见光的行业和手段也一样野蛮生长。
谁知道到时候她会不会又影响了他的职业?!
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江拾月想她做不到牺牲,做不到无怨无悔接受这些。只能看在他一心为国的份上,不去恨他,从此一别两宽。
其实,在她刚出狱时,看见陈山河的一瞬间,生出过动摇的念头。
甚至没出息地想,只要他解释她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陈山河一个字都没说。
以前,江拾月最喜欢在他的沉默里品他的爱,头一次,那么厌恶他的沉默。
也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可今天李春天和萌萌妈那些话,又让她有些心乱。
江拾月在床上辗转反侧。
直到天光微亮才睡去。
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的自己一会儿站在悬崖边上,一会儿走钢丝。
最后被鞭炮声惊醒。
看时间才早晨九点。
银城老百姓讲究三六九往外走。
初九,是开业、出差或者外出的吉日。
江拾月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女人好像被霜打过的玫瑰。
她找出化妆品化了个淡妆。
今天晚上她就要离开了。
***
江拾月下楼随便吃了点儿东西。
大年初九,街上的行人总算多了些,饭店里的菜种类也多了起来。
可惜江拾月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碗粥。
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
闲着没事的服务员们围在一起小声八卦。
“你们说这女同志什么来头?大过年的不用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