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没有接他的话,他的目光仍是落在台上那抹不断被打飞,再爬起来继续战斗的身影上。
毅力的确不一般,剑招上甚至隐约能看出行光十三剑的路数。修士中模仿他剑式的人不在少数,倒也未曾让他生出这种熟悉感。
那抹身影再一次被打飞,好一会儿没起来,眼看着那身形高壮的体修就要一拳砸上去,谢衡之的心忽然乱了一瞬,紧接着就看那女子一个翻身躲过,地上被砸出一个大坑。长剑化出虚影朝那体修攻去,他起手招架之时的躲避暴露了命门。她迅速寻到机会,几招过后便分了胜负。
谢衡之暗自思忖,他方才心念一动,似是在担心,见她躲过招式后又为何感到松了一口气?
作为掌门不该有任何偏袒之心,谁输谁赢都要一视同仁,他分明感觉不到什么,这些微妙的触动又是从何而来。
他也会有不可自控的情绪产生吗?
谢衡之忽然有些恍然,再朝台上看去的时候,那抹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三秋竞魁打得热火朝天,各大宗门都有弟子在呐喊助威。外门弟子比试之时虽然冷清许多,但由于名列前排便有资格晋升内门,人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残暴性一点不输望仙台上的决斗。
虞禾一路过关斩将,中间纵有波折,却也没输上太多。霁寒声的师伯见她天资虽差,修行却也刻苦,看了几轮后还是松了口,同意领她去姑射山,只要在姑射山过了弟子新试,她便可以破例入门。只是辈分要比霁寒声还小一阶,师兄妹是做不成了,勉强还能唤一声师叔。
虞禾参与三秋竞魁,本就是为了历练自己,以得到进入姑射山的机会。如今她已经达成目的,也没必要再多占一个晋升内门的名额,算好自己的名次,打完最后一场便请长老从名册上抹了自己的名字。
越往上越是难打,虞禾最后一场对上了一位符修,也是她第一次与符修对战,最后虽是险胜,却也折腾得一身是伤。
反观霁寒声,在望仙台对上晖阳剑宗的弟子,一场下来,却只有发丝稍乱了些。
虞禾迈上长长的白玉阶,向他说起去姑射山前的准备,正逢天际有大片的晚霞,整片山顶都似是烧起了熊熊大火,虞禾的身上也落了层瑰丽的霞光。
“我想将尚善托付给一个人很好的师姐,然后我再回一趟故居,应该要给以后的前辈同门带点什么见面礼吧。不过你们姑射山的弟子服是都这么素吗?不穿会不会被罚?那个应声虫是门派发还是自己买……”虞禾的问题很多,霁寒声都快答不上来了。
忽然有一道剑气波动,她站在玉阶之上仰起头,看见一道倏尔远去的剑影,快得宛如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
“是谢衡之。”虞禾喃喃道。
剑影已经消失不见,她却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而后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冲霁寒声说:“晚霞真好看。”
霁寒声在她后面的,也微抬着头看她,面上映着晚霞,脸红也不会被看出。
他也笑了起来,应道:“好看。”
接下来的竞魁已经与虞禾没什么干系了,她想起生辰就快到了,于是便趁着竞魁结束之前回了一趟婆罗山。
对于虞禾而言,这里始终是个意义非凡的地方。日后去了姑射山,再回来也许是十年后、五十年后。若说没有一丝不舍,那必然是自欺欺人,但她更多的还是对往后的期望。人若只为了一丝不舍停滞不前,与沉溺在幻境中并无差异。
等虞禾回去的时候,从前的故居已经长满了杂草,院子里的树也长得挡住了窗棂。她在屋里缓缓踱步走了一圈,指腹轻轻摩挲过屏风、小桌和软榻,染了一层厚重的灰尘。每经过一处,从前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沿着记忆中的小路朝山上走,小路也早就被茂盛的野草挡住了原貌。其实也没有过很久,但她就是觉得这短短两年多,好像过得格外漫长。
之前出任务的时候,若是离得不远,她也会赶回婆罗山看上一眼,然后往树上挂上一个牌子。这次她人都要走了,还剩下一堆没用完的,索性一次性都挂上去,将往后数十年的愿望都写下。
虞禾第一次回到故地,心中不再沉湎于往事,而是怀揣着许多憧憬。
只可惜如今不是婆罗昙盛放的季节,也不知姑射山这样的世外仙山,还能不能见到这样的奇花。
虞禾倚靠着树,在木牌上一一刻下心愿:
修道路一切顺遂,扬名剑道;
在姑射山交到好朋友,遇上好说话的师父;
像付须臾一样厉害。
这个好像有点遥远,但是没关系,梦想还是要有的……
虞禾想了想,又刻上:谢衡之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她根骨不好,莫说是谢衡之,即便要达到萧停的修为,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或许要经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五十年或是百年,亦或者更久。那个时候谢衡之或许已经悟出心剑,再或者已到了飞升真仙的境界。她希望谢衡之能一切安好,往后再相见,她能让昔日爱人刮目相看。即便再见不到了,她也会由衷地祝愿他一切都好。
虞禾在心里想着往后,将剩下的牌子都刻上了满满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