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官道上扬起大片烟尘,愈来愈近,愈来愈近,魏枞凝神望去,忽而瞳孔剧张。
伴着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一袭绯衣的娇小女子扬起一张苍白的脸,忽然唇角绽放一个漂亮的弧度,她笑得灿烂,眼泪却仿佛决了堤,顺着眼角越淌越凶,半是埋怨半是讨好地哭道:“少蕴哥哥要再次丢下枳枳吗?”
魏枞静静地看着她,表情模糊在一地冷冰冰的霞光里。
他眼中的神情太过复杂,似是悲悯又似乎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半晌之后,魏枞打马行至苏枳身旁,她以为他这是要赶自己回去,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努力板起脸冷声道:“就算你赶我回去我也不走。”
魏枞轻轻叹了口气,纵身下马,向着苏枳的方向伸出双手。
苏枳微微一愣,随即破涕为笑,唇角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她张开双臂由着自己跌入一个坚实宽广的怀抱。
还好,她追上了他。
马车辚辚疾驰,谈金色夕阳透过雕花车窗洒了进来,落在少女瓷白的脸颊之上,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在霞光下清晰可见。
她睡得很沉,蜷缩在他的怀中如一个初生的婴儿,满满都是对她的信赖与亲近。
魏枞凝睇着这张脸,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难道他当真如苏枳说的那般失去了一段记忆吗?
他回过神时,手指已拂上她细白的脸颊,正要收手,却察觉到掌下肌肤异常滚烫。
魏枞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许是他手掌的凉意给她带来了一丝舒适之感,掌下的少女呓语一声,轻轻在他掌下蹭了蹭。
果真如他所料,她发高热了。
早知道带上她会是拖累,可在见到那张笑中带泪的娇颜时怎么就一时心软留下了她。
魏枞吩咐手下尽快赶往附近的村镇,自个儿则拧了帕子搭在苏枳的额头,一遍遍为她降温。
一路上苏枳不停地说胡话,泪水顺着眼角不住滑落,口中总是呢喃着:“对不起……”
是怎样的愧疚能让一个人哭成这样?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她在睡梦中哭泣悔恨。
只是从他调查苏枳的过往,先前的十六年实在是乏味地如一碗白粥。
魏枞初时还有耐心安抚几句,再后来便也不管了,由着她哭哭啼啼,眼泪前赴后继地往下掉。
他对女人实在没有太多的耐心,现下便有些后悔,他暗自琢磨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将人丢下。
一连行了数日,已是人困马乏,魏枞吩咐手下原地休整。
烈风扬起细碎的沙尘,夕阳迷乱了他的视线。
“再有一日就到夏州了,苏娘子的病情可好些了?”卫延从包袱中取出馕和肉干递给魏枞。
魏枞看了他一眼,长眉微挑,“死不了。”
卫延一愣,讪讪地笑了笑,自家主子这般不知怜香惜玉,日后有得苦头吃。
这些冷硬的干粮并不适合病人吃,尤其苏枳还是那般弱娇的人。
魏枞叹了口气,吩咐卫延寻找适合露营的歇脚点,并让人就地起火造饭。
放了肉糜的软糯白粥,在黑夜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魏枞端了米粥掀帘入了马车。
对上苏枳迷蒙的眼眸他愣了下,笑道:“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她刚刚睡醒,脸颊上还有退热后留下的嫣红,见他望来她猛然回过神,仓皇地拿帕子遮住自己的脸,支支吾吾道:“你别看。”
一连数日窝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她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此刻披头散发,满脸憔悴,定然是丑极了。
耳畔一声轻笑,魏枞将碗轻轻搁在小几上。
“你的衣裳都是我换的,现在遮是不是有些晚了?”
苏枳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垂眸果然发现衣裳被换过了。
“你……你……”她烧红了脸,小心拿眼睛瞄他。
前日他喂她吃药,她烧得迷迷糊糊嘟哝着不肯吃药,将他手中的药碗整个打翻,汤药散了满身,他原是不想管她的。
但那药味充斥着整个车厢实在有些难闻,他迫不得已为她换了外裳,但他并不想解释,也没必要为她解释。
苏枳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胡乱地收拾了自己,她满身的不自在,偏偏魏枞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不仅如此,魏枞还故意对她道:“粥要凉了,要我喂你吗?”
“不,不用了。”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与之前娇媚大胆的模样大相径庭,反倒是勾起了魏枞的兴趣。
苏枳拿起汤匙小口小人口的吃着,魏枞便斜倚着窗漫不经心地瞧着她,纵使此刻她长发逶迤,素面朝天,却依然殊色难掩,她的眉眼让他想起明月高楼,想起雨后生脆的水竹,有种天然雕饰的山青水丽之感。
倘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