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时间永远是越充裕越好,正如钱财永远多多益善。艾潘妮忽然有了大把时间,专门用来筹划自己的婚礼以及相关事宜,没有了上次仅仅三天的苛刻限制,她整个人爆发出极大的能量,热火朝天地卷起袖子干了起来。
无论是婚礼当晚的菜单,还是结婚公告的字体样式与措辞,艾潘妮统统亲力亲为,挨个研究确认。她在圣日耳曼区最时髦的裁缝店,定做了华丽的塔夫绸和手编蕾丝裙子当婚纱,严厉驳回了沙威穿警察制服结婚的妄想,按着头逼迫他也量身定制了一套晨礼服——但最大得益者实际上是皮埃尔,他趁有艾潘妮买单的机会,给自己也做了一身,理由是伴郎同样需要穿体面点。
关于婚后到底住哪的问题,沙威表现出了某种大男子主义倾向,认为艾潘妮应该“进入他的家门”,而对方则反驳他那个小公寓根本没两间屋子,甚至没有独立厕所。
“再说了,别忘了你答应过,苏珊要跟着我一起生活,你是打算把皮埃尔赶出家门流放掉来腾地方吗?更别提还有罗丝夫妇和那些佣人姑娘们……”
“妻子有义务与丈夫住在一起,并跟随他到他认为方便居住的任何地方——这是法律!也是原则问题!至少我一定要在自己家结婚!” [注 1]
“你个死脑筋老条子!就不知道根据实际情况通融一下吗?!”
“不行就是不行!”
两个人在书房里吵吵嚷嚷一下午,最后勉强达成一致:艾潘妮在圣殿老街另一头重新找了套合乎她需求的房子,由沙威把它买下来,所需资金从两人的共同财产——当年的二十万法郎嫁妆里支取。这个方案虽然折腾得两边都要搬家,但有效平衡了双方的传统与需求,除了有点费法郎以外,简直完美。
起码皮埃尔松了一口大气,为自己免于被流放而庆幸,又因为可以跟苏珊同住而暗爽,但沙威无情地打破了他的美梦:“你想的美,怎么可能让两个适龄未婚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呢?”
“啊?先生,您不会是真的要流放我吧?”
“当然不会,你毕竟在法律关系上是我的孩子。”沙威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鼻烟,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皮埃尔:“我看隔壁那个公寓楼不错,你可以在里边租个小套间,钱不够我可以支援你点。”
“您这跟流放我有啥区别?!”
“区别大了!”沙威合上鼻烟盒盖子,转头用严肃的目光瞪着卷毛青年:“你要考虑苏珊的名誉问题,她们俩经常出入的社交圈子会不会认为,她是个未婚同居的女人而名声扫地——这种恶名还会反过来影响艾潘妮,毕竟现在她是苏珊的监护人。”
看着皮埃尔讷讷地想要顾左右而言他,沙威沉吟一下继续说道:“虽然以后你们俩的监护权都在我这里,但在这方面,我不打算取代艾潘妮,你想和苏珊结婚的话,还是必须取得她的许可才行。” [注 2]
“呃,但是,那位神秘无名先生不是她们俩的——?”皮埃尔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看着沙威的脸色沉了下来。
黑发督察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沉默了一下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个人已经被宣布死亡,不存在的人没有任何权利!”
随后,沙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年轻的学徒,用略轻松点的口气说着敲打人的话语:“最近街道上越来越乱,上边越来越紧张,你最好离那帮大学生们远点,下班以后少去他们出没的酒馆玩。”
“是,先生……”皮埃尔臊眉耷眼地低下头,盯着地板缝和他的鞋尖不吭声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五月中旬,新房子的重新装修布置和家具的采购摆放,已经进入尾声。艾潘妮拖着沙威去验收,罗丝夫妇此时已经先搬了进去,开始进行大堆的家具什物转移工程。
艾潘妮对卧室里的壁纸和四柱床表示满意后,一边检查墙裙木板的质量,一边念叨着催促沙威赶紧搬家。
“月底再搬也来得及,我的东西很少,不像你那么麻烦。”沙威双手环抱在胸前,皱着眉头环视四周,对华丽精致的风格不太适应:“再说了,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不习惯了,空落落的……”
“不会的,罗丝和安德森先生住在楼上的房间里,平时都会在楼下工作,你需要的话叫他们一声就行。” [注 3]
高大的督察抽出一只手扶住了额头,发出低沉的喃喃自语:“……这正是我最不习惯的地方,被陌生人入侵私人空间什么的——”
“那么你最好早点习惯,”艾潘妮转进盥洗室,欣赏着光洁明亮的镜子:“以后早上女仆来拉窗帘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像个被男人碰到的维斯塔贞女一样尖叫出来。”
她刚说完,一只大手捉住她的胳膊往后拖,嘴唇迅速被堵上,略带恼火的沙哑声音从牙缝里漏出:“我觉得应该给你个教训,以便让你了解如何尊重你的丈夫。”
唉,这老条子啊……艾潘妮心中暗暗叹息,但她还是很开心地享受了一阵甜腻的法式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