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见了?”
绕至僻静处,云华才和盘托出。
“我本是要陪姑娘乘一辆车的,临行前,姑娘说有事耽搁,让我先行一步。”
云华急得火烧火燎:“怎知,到现在连个车马的影子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姑姑莫急,可有派人回南风馆问一问?许是遇着什么事,耽搁了呢?”
云华:“派是派了,可这一来一回的,时辰不等人哪!”
“我家姑娘是任性了些,可也不曾如此过!今次声势浩大,又赶上花朝节,官府出钱出力,连云知州都亲自来了。”
“牵水姑娘的声名误了事小,南风馆的招牌若砸在今夜,只怕日后再不能在永州立足!”
纪潇往外看了一眼,怪不得今日街上增派了这么多巡街官兵,竟是知州亲临。
今夜官民同乐,万众期待,若牵水不出现,一力促办这花朝节盛事的知州大人岂不成了笑话?
这般打知州的脸,还当本人的面打得啪啪响,南风馆确实可以直接关门了。
……
此刻,酒楼顶层雅阁中,永州知州云长丰正遥赏夜景。
嘈杂声远远传来,歌舞久未开始,花车绕城第三圈了,花魁牵水还未现身。
棠梨镇知县姜卯此刻如坐针毡,额上豆大的汗珠悬着,不时拿袖摆擦拭。
旁边正襟危坐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身着官服,瞧着年轻儒雅,正端详夜色中排满长队的小食铺:
“那边倒是热闹。”
姜卯忙应:“那是咱镇上新开的食铺,净卖些不多见的吃食,倒靠着哗众取宠赚了些银钱,大人不必理会。”
“哦?如何不多见?”
“回大人,不过是些……臭的辣的,肉摊卖不出去的散骨肉所制,上不了台面的。”
云长丰端详着人流:“这便奇怪了。既是臭的,为何百姓不躲不避,竟还如此蜂拥而至?姜大人可曾尝过?”
姜卯咋舌:“下官……自然尝过!下官一向谨记大人教诲,百姓喜爱的,自要多多关注!”
还好他的反应快,这云知州向来是爱民如子,虽不知真的还是装的,跟他对着干总没好处。
姜卯头上汗直冒,今晚他的乌纱帽实在是摇摇欲坠。
“去买一些纪家的吃食来,赶紧。”他叮嘱完下属,扶了扶官帽,堆出满脸的笑来,回去继续伺候。
不多时吃食买回来了,雅阁桌上摆作一排。
姜卯殷切地递过去筷子:“大人请。”
云长丰接过,夹起一块臭豆腐放入口中,油炸的豆腐入口酥嫩,汤汁浸润唇舌。
“果真别有风味。姜大人尝尝?”
姜卯在他的注视下,只得坐下吃起来。
油纸敞开,一大包卤香热辣的卤货展示在眼前,云长丰嫌鸭脚不好夹,索性唤人净了手,直接上手拿。
姜卯看得一愣一愣,心头实在觉得有辱斯文,又安慰自己道,这云知州穷苦出身,就算当上大官,还是没改掉些陋习。
“姜大人觉得如何?”
云长丰品着鸭脚,起身亲自撕开一只热气飘香的兔头,放了半个到姜卯碗里,看得对方赶紧受宠若惊起身,连连道谢。
“真真是美味!大人眼光独到!”
云长丰尝过了辣卤,端起水果捞,几块果肉入口,频频赞赏:“果子极鲜,品质上佳,是认真做事的人。”
“百姓自有他们的眼光,咱们做父母官的,只需信任百姓便好。姜大人觉得呢?”
“自然如此,自然如此!听大人一席话,下官实是醍醐灌顶!”
……
花车巡完第三圈,人山人海中渐有骂声起,官兵镇场,才有所收敛。
“不能再等了。”
纪潇对云华道:“请姑姑速速寻一位优伶姑娘替牵水上场!”
云华:“不瞒郎君,今日主舞乃是《花神赋》。此舞不同于寻常,乃晏贵妃早年献于当今圣上的定情舞,十年前风靡京城,而今唯牵水姑娘得馆主亲传,其他人怕是不成!”
“若换主舞,可还来得及?”
云华摇头:“今日花朝节,《花神赋》最是契合,便是勉强换了,姑娘们不曾排练过,万一出了岔子,不也是打了知州脸面!”
“除非,能找到一位十年前习过此舞的姑娘,此刻顶上,方能化解危局。可想来习得此舞的,除了当年宫中贵人,便是京城贵胄千金,这可哪里请得……”
纪潇一愣,眼前仿若破云见月。
十年前,京城贵胄千金。
她还真认得一位。
……
江亭钰在铺中忙碌着,偶尔往外看一眼,神色也显焦灼。
姐姐和云华去寻牵水了,临走将铺子交给他。他深知今晚对她的重要性,寸步不离,一刻不停,只见银子滚滚如水进账,长龙般的顾客队伍只增不减。
直到乐曲骤然升空,千万飞花从天而降,天灯升起,尖叫声如滚水沸腾。
姗姗来迟的花魁表演正式开始了!
排队的顾客发出激动的喊叫,没排到的也顾不得了,纷纷奔向花车那头,中心舞台,却已被重重人海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