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潇走进南风馆,俨然是众星捧月的贵宾待遇,一路畅通被云华引进牵水的寝房。
“纪姑娘,”云华改了称呼,眉宇忧愁拉着她道,“我家姑娘性子倔,也没什么人能倾述,还望姑娘多劝劝。”
纪潇点头应了,提着食盒进去,云华从外部拢上门。
她环视一圈古色古香的屋子,不愧是头牌花魁的寝房,宽敞明亮,装饰华糜,屋里摆着金碧辉煌的立柜,屏风,还有一架古琴。
把食盒放在红木雕花圆桌上,纪潇走至床榻前,撩起床帐,果真见里边窝着个鬓发蓬乱的姑娘。
“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纪潇今日穿了件水绿小袄,纤薄的雪纱袖摆下手腕细白,戴了一只通透秀丽的玉镯。
乌黑墨发挽成两团髻,不着珠翠缀以小花,瞧着灵秀活泼。
她的相貌乍一瞧温顺乖糯,眉眼间却有英气流出,一点丹砂花钿犹如点睛之笔,衬得整个人鲜活朝气。
与先前男子装束判若两人。
“……”牵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
纪潇听她低叹了一声,随即手腕被捉住,往前一拉就跌进被子里。
“你干嘛?!”
被拖进被子里一通乱摸,她羞红了脸,赶紧抓住这到处揩油的手。
牵水面不改色:“看你到底是不是女的。”
纪潇:“……”
姑奶奶,你还没死心呢?
她揉了一会儿,咬咬唇,歪歪头:“嘁,跟男人也差别不大。”
纪潇捂住胸口,利落地反客为主,“我看看你有多大区别!”
两个女孩子在床帐里滚成一团,牵水被挠得“咯咯”笑,赶紧投降求饶。
纪潇这才放过她,两人并肩躺尸。怀中忽然一暖,牵水钻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绒绒的发丝落在颊边,未着妆容的花魁少女更显清纯。
纪潇叹了一声,揉了揉少女深埋的头:“梁世涛……下狱了罢?”
她点点头,眼底疲累,眼下有乌青,看来这段时日都睡不太好。
“他手上有琰哥哥的命,我要他死。”
静谧的寝房中,两个女孩子盖着被子,细语谈天。
牵水给纪潇讲了乡下小镇上,少女季夕若与邻家少年的故事。
“你与他很像。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像。”
她轻轻地说,像陷入久远的回忆,唇边扬起笑靥:“他爱笑,很温柔,从不疾言厉色,也爱给我做小零嘴。虽然没有你的手艺好,食物也很普通,但我特别想念那些味道。”
泪水顺着睫羽滑下,牵水咬住嘴唇:“他的一生都为了我,也葬送于我。”
纪潇道:“所以你更要好好活下去,快乐幸福地过一生,才不辜负孔琰。”
牵水哂笑,发丝缠在泪痕遍布的脸上,有种凄凉:“永州第一花魁,听着多风光哪。可他希望我得到的,这一生都无望。”
“爱也好,自由也罢,金子打造的囚笼,难道就不是囚笼了?别的优伶尚能赎身,可南风馆是绝不会放我走的。”
牵水话锋一转:“你以为我为何会功夫?”
纪潇愣了一下,听她继续往下说。
上次在杨记糕点铺,得亏牵水出手帮忙,否则她怕是要受皮肉之苦。
当时她就很纳闷,一位能歌善舞的花魁娘子,为何身负功夫呢?
牵水撩起床帐,起了身,很谨慎地开门望了一眼屋外,确定没人在,才回来,放下床帘,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
“……献给皇上?!!”纪潇吃惊不已。
“南风馆背后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是我也看不透彻。我只知道,将来某一日,南风馆会在最合适的时机送我入宫。”
“从一开始选中我,除了歌舞才艺,便暗地里秘密教了这些功夫。”
牵水眸光闪烁:“把一个暗藏功夫的女子打造得美艳绝世,送到皇帝的枕畔……还能是为了什么?”
纪潇只觉后背发凉,密密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难怪南风馆对牵水千依百顺,无有不从。
若真是为了有朝一日刺杀天子,无论背后谋划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得益的又是谁,乃至刺杀成功与否……
牵水本人都只有一个下场。
“你不能入宫。”纪潇定定看着她,“那是死路。”
孔琰若知晓,哪怕是从地底里爬出来,也定要救心爱之人于水火。
“我何尝不知。”她笑得凄凉,“可我又何尝有过选择。”
纪潇:“你有。”
“只要还没入宫,一切都还来得及。”
牵水定定看着她,视野变得朦胧了,恍惚看见了当年握着她手的少年,散尽千金也要救她于水火。
“我已害了琰哥哥,我不愿再害了你……”
她哽咽道。
纪潇:“我也不想变成受害人。”
她重活一世,是要好好赚钱,自由快乐过好日子的。只是做人也不能忘恩负义,对朋友的苦难视而不见。
她想了一会儿,弯弯唇角,抬手拭去少女泪珠:“我来想办法。你先收拾一下,我带了吃食,凉了可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