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灿阳从云后透出。
从天空俯瞰,杏香村小小的房屋一间间,屋顶覆白,像羊群挨在一起。湖泊碎冰刚化,村民披蓑衣戴斗笠,打渔垂钓。
如今的杏香村不复当初荒僻寥落,有了城中红火的夜市,溪里田螺、林中竹笋、湖中肥鱼都有了去处。老弱妇孺都精神奕奕,跟着田村长干活儿赚银子,眼瞧着过个丰收好年。
纪潇背着个轻便竹篓,领着田烨和木阿酒两个小的,一路进村就像大明星归乡,村民们嘘寒问暖,亲如一家,拜服得五体投地。
城里的酒楼食肆多金贵、多傲慢哪,有几个瞧得上他们这小村儿,瞧得上那些野生野长的食材?
又有几个有那本事,能把普普通通的食材做成叫人眼前一亮的美味?
只有这外地来的纪老板,不仅一炮打响成了永州红人,还不忘这当初歇脚之地儿,回头带着村民一同致富。
纪潇和村民们一路打过招呼,经过田家,院里田三正跟村民下棋,见了她笑盈盈地招呼,目光落在田烨身上,瞪大了眼,兀自冲过来:
“烨儿?你不在书院,回村儿来干啥?”
田烨昂首阔步,身上也背了个小号竹篓:“今日书院休课,我跟姐姐回来玩一趟。”
田三:“瞎说!我怎么不知你们书院休课,是不是你小子倦怠偷跑?”
要真是正经休课,方才路过怎么遮遮掩掩的?
田烨不耐:“玉哥哥说了,读万卷书重要,行万里路更重要。您快下棋去罢,别耽搁我们上山。”
田三想揍这翅膀硬了的臭小子一顿,想骂“不务正业”,当着纪潇的面又不好张口,只得作罢,叮嘱雪后山道湿滑,让他们小心些。
三人沿路上山,林野白茫茫一片,雪水化了,湿哒哒顺着树叶滴下。
久未上山,空气沁冷清新,雪下藏着野果山菌,入目一切都很新奇。
三人都很兴奋,尤其是田烨,他虽住村里,却鲜少上山。从没走过这么远的山路,捡了松果玩着,见着小松鼠新奇,捡到菌子更欢喜。
绵绵雪被盖着枯叶,山上物什不多,途中遇见一只兔子,田烨和木阿酒还没扑上去,就一摆耳朵跳没了影儿。
纪潇往山里走,掀开覆雪的枝叶,寻到一片山坡。
今日天气不错,暖阳晒着,山坡上稀稀拉拉有几棵掉光叶子的树,光秃秃的枝桠上停了一群野鸽子,瞧着精神奕奕,晒着太阳咕咕叫。
纪潇跟俩小孩示意噤声,退开一步,寻了一片空地,从背篓里拿出早准备好的道具:
一只圆形竹编簸箕,一根长短适中的小树枝,一根细绳。
簸箕向下,用小树枝支起,细绳拴在竹盖上,弯弯绕绕牵入树林中,一个捕鸟陷阱就布置好了。
纪潇往簸箕下撒一把谷子,金黄的玉米粒脆甜,小米颗颗分明,还有大颗的花生,作为诱饵。
夏天时她经常上山,知晓这片山坡有不少野鸽子,瞧着冬天伙食不太好,这群鸽子都消瘦了,夏天瞧着可肥,当时就给她馋的。
布置好陷阱,三人蹲进树林里,握住细绳一头,一眨不眨盯着,俩小娃甚至屏住了呼吸。
这群鸽子很谨慎,黑豆似的小眼珠转着,大抵先前看见了他们几人。一树鸽子来回蹦跶,过了许久才有两只慢慢靠过来,啾了一口谷子就跑,警惕盯着那簸箕。
吧唧吧唧吃完,无事发生,胆子便大了些,蹦跶过来,又啄一嘴,依然无事发生。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鸽子靠过来,争抢玉米花生,大冬天山里吃食极少,都靠夏天养的膘捱着,这么鲜美的谷子转遍几座山都找不着呢!
田烨睁大了眼,兴奋得攥紧了小拳头,纪潇让木阿酒准备拉绳子——
咕!咕咕咕!
这时突然有两只鸽子抢食打了起来,拍着翅膀互掐,一下子撞倒了树枝。
簸箕突兀盖下来,一群鸽子哗啦一下全扑腾出去,一只也没罩住。
“好可惜!”田烨捶了一下腿,阿酒握着细绳,也是一脸遗憾。
纪潇鼓励他俩,道是再来一次。她钻出林子,上前躬身正要去捡簸箕,头顶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
漫天奔逃的野鸽群扑拉着翅膀飞起,灰羽飘落,光影绰绰,像一场盛大的气球放飞仪式。
其中两只被羽箭贯穿,落了下来,就掉在纪潇面前。
她抬头去看,雪霁天晴,暖光普照,山坡那边明晃晃立着一名少年,他墨发高束,一身黑色裘衣猎装修长挺拔,手执长弓,正向着她笑。
田烨和木阿酒上前捡起鸽子,稀奇地瞧着,见了山坡那头的人眸光熠熠:“玉哥哥!”
小孩儿忘性大,玉哥哥讨厌是讨厌,厉害也是真厉害!
江亭钰放下弓,蹲下身把奔上来的田烨抱起,小孩儿眼都直了,扒着他胸前裘皮,两眼晶亮地问:“我们抓好久都没抓着呢!一次两只,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木阿酒顿了一下,抱着鸽子巴巴上前:“我也想学!”
纪潇:“……”果然有奶就是娘,这两个小叛徒!
被这一惊,山坡上野鸽子都飞完了,还剩两只胆儿大的落在树杈上,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