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簌簌沉沉,落满宁禧殿琉璃色的屋瓦,覆上御膳宫的长廊与台阶。
纪潇忙于灶前,天南海北的食材运送而来,琳琅满色的御膳一盏盏端出。她行走过皇城深宫,眼见红枫凋落,也驻足京城陈旧的纪家府邸,见小雪初来,满院纯白。
深夜点烛,月光淌满孤枕,箱奁里一封封家书如雪片垒叠。
少女端一盏如星的烛焰,披衣外出,驻足小雪如絮的中庭,冬风扬起裙摆。白鸽从掌中振翅而起,迎上无垠天穹,京城万家灯火耀如辰星。
穿过重重风霜,边塞黄沙漫漫,枯叶飞旋,光秃秃的枝干站在沙坡上,深冬里不见半寸绿意。
塞外匪寇横行,如环伺的狼群包抄而来,围住天地间渺如蚁群的商队,与持剑的镖师剑拔弩张。
“听闻最近来了只胆大包天的小肥羊,今日可算逮着了。”
操刀的高瘦汉子面目枯黄,站在高坡上俯视下方商队,舔了舔唇,“路过哥哥们的地界,岂有不叩拜上贡的道理?懂不懂道上规矩啊!”
商队一群人瑟瑟发抖挤在一起,如羊群被饿狼围在中间,马匹不安嘶鸣,马车载满箱奁重宝,被慌乱的家丁护住。
“再不老实束手就擒,别怪一条性命也不给你们留下。”
“小子,说你呢!”
风沙卷地,外围是沙寇与镖师持剑僵持。
双方对峙的中心,少年坐于白蹄黑马之上,青白长袍秀雅如江南的春风与山峦,银狐披风是天地间唯一一片纯白,冬风中微拂。
长风浩渺,空中一个小点由远及近。
他抬眸望天,墨发飞散风中,漆黑的眸底映一汪春水碧色,修长的手抬起,一只白鸽稳稳落于臂上。
江亭钰青衣狐氅,高坐马背,不疾不徐取下书信,展开信纸看起家书来。
被全然无视的沙寇一愣,随即气得跳脚,一时泼乱的脏话骂遍。
他心无旁骛,低眼认真看信,好似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少年眸色清亮,唇边不觉莞尔,瓷白面容之上,俊雅眉眼舒展。
耳边传来嘈乱骂声,江亭钰把信收入袖中,抬眸往沙坡上看去,眉头微挑。
对面见他生得这副样子,就知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公子,最是好欺负的,全然没在怕。
玉冠墨发,银狐披风微拂,江亭钰手中捻着一把折扇,无声收拢。
清秀的眉眼无辜纯良,渐有皲裂,戾气外显,他双眸漆黑,语气温柔随意得像逛街买一件玩物,嗓音如冷泉击石:“一个不留。”
周围镖师就在那一瞬间领命动了,双方霎时厮打起来,沙坡上的沙寇也纷纷冲下来,黄沙铺天卷地,血雾横飞,尸横遍野。
江亭钰重新展开信,似乎因方才被搅扰而不满,又细细看了一遍,取出纸笔,就在那厮杀乱局的中心提笔回信。
待最后一字写尽,一群沙寇杀得没剩几个了。
江亭钰在匪寇之事上栽过坑,江氏商队请的镖师虽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跟楼长明同级别的金牌镖师。
沙寇们显然低估了这只小肥羊,对方不仅有优渥的羊毛羊肉,还藏着远比他们锋锐的爪牙。
包括那最叫嚣的高瘦男人在内,三个沙寇慌不择路地逃窜,大刀丢了,身后留下长长血迹。
“少爷,可不能放走了,一旦他们回去搬了救兵,下回可就麻烦了。”
林桑意同样气定神闲,边提醒边接过江亭钰写好的信,熟练地绑在信鸽腿上。
江亭钰写完信,唇边仅有的一点笑意散了,意兴阑珊地往那边瞧一眼,取下麻薯背上的弓箭,不疾不徐地拉开弓弦,三箭上弦,正对三人后背。
林桑意放飞了白鸽,与此同时三道箭影破出,三个沙寇接连惨叫,两个当场毙命,剩下那高瘦男人被特意避开了要害,怕得浑身哆嗦,肩上插着箭被一个精干高大的镖师拽到江亭钰马下,屁滚尿流地求饶:“少爷,少爷饶命啊!”
江亭钰不疾不徐,又取一根羽箭上弦,拉弓对准了对方脸上浑浊的眼珠,那人直接吓尿,大哭着磕头求饶。
少年双眼漆黑,脸上竟露出一丝邪气乖戾的笑,恶劣如猎食者把玩掌中猎物,对方瑟瑟发抖,好似看见柔弱漂亮的白兔子揭开皮毛,露出了豺狼爪牙。
“我不杀你。”他笑得对方浑身发凉。
“回去告诉周边匪寇,日后见了江氏商行,都给我夹着尾巴老实一点。”
“再好的向导,都不如沙盗谙熟这大漠天气地形,你们若懂事,说不好还真能从我这儿分两杯羹来。”
他拂袖抛去两块锭子,那男人愣愣接住,瞧着手心里沉沉的金锭怔了神,随即喜出望外:“谢、谢少爷!”
“少爷放心,我这就回去知会兄弟们,定为商队保驾护航,绝对没人再敢来找麻烦!”
这一回踢到铁板,所幸保住了性命,竟还似接到个长期的单子。这大漠荒渺,商队难得一见,冬日沙寇的日子更是难过,这小肥羊瞧着实力不俗,若能搭上船,倒是个长期饭票。
男人当即捏着金锭表忠心,一瘸一拐速速回去把这好消息告知兄弟们。
江亭钰眉眼冷清,手中转弓收回,言简意赅:“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