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无过可知;贤人之过,造形而悟;有过不知,其愚蔽甚矣!——《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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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府的几天,虽然过得很轻松,但明月的病却没有什么起色。湘莲只能治好她的皮外伤,但这伤似乎又引发了某些旧疾。她被那些怨气折磨得很辛苦,每天夜里都被扰得浑身颤抖着不能入睡,第二天一早全身又被冷汗浸透。
嬴政来探望过她几次,见她这样,不得不把她接回去,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只有自己能应付,哪怕只是抱抱她。可医官却叮嘱他,夫人身体接连遭受重创,尚未完全恢复,再不可受任何刺激。晚上他来到韶华阁的时候,榻边的案上放着未喝完的药汁,明月一个人蜷在榻上发抖,嘴里直喊着冷,胳膊上已经被掐出了红红血印,看来这药是一点用也没有啊。他轻轻把她抱在怀里,直到她周身的黑气慢慢消散,平静了下来,才把她放下离开。
临走前,他特意嘱咐云阙,说夫人平日里对自己就不够上心,经常受伤生病,你们不能也一样粗心大意,该吃饭的时候就要提醒她吃饭,该用药的时候就要提醒她用药,该进补的时候就给她进补,她常常睡不好,就多准备些安眠的东西来。
云阙吓得连连称是,在这里夫人从没有把她们当过下人看,也从未对她们提过什么要求,甚至连重活也是夫人带着大家一起干。若换了别的地方当差,这样照顾不周一定会被狠狠责罚的,也亏了是在夫人这里,王上也一定是因为夫人的宽厚才对韶华阁的人网开一面的。
“苓美人,下官请你出去,不要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徐巿将芈芳苓拦在门外,好不让她打扰到明月休息。
“我就是要在这里说怎么了?小圣贤庄已经被烧毁了,她想保护的东西都已经不存在了!”芈芳苓继续叫嚣,语气里尽是挑衅,“看徐大人心急的样子,莫不是也被她迷惑了?”
韩非葬礼后,明月醉酒昏迷。她闭着眼睛,隐约听得门外的吵闹声中有小圣贤庄被毁几字,思绪仍沉在梦中。她不止一次梦到韩非抱着她的孩子消失在大火中,可她却什么也抓不住。蒙毅来看她,她从榻上跌下来,口中喃喃念叨着:不要烧!
“有线索吗?”嬴政问刚从桑海回来的李斯。
“苍龙七宿一事,儒家的人一向三缄其口,臣这次调查了所有可查的地方,仍是一无所获,想来韩非事前应有所安排。”李斯答,“虽未寻到苍龙七宿的铜盒,臣却找到了另一件东西。”
李斯让人抬上来一个绑着铁链的巨大铜盒:“此物藏于藏书楼梁架之上,设有墨家所制机关,又下了阴阳术作为禁制,常人无法开启。小圣贤庄弟子亦不知其内所藏何物,也无人能解开其上的禁制,为了避免人员伤亡他们才肯将此盒交出。”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又想起了韩非的话:“王上不要忘了,明月她是儒家弟子,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儒与侠她已各占了一半。”
“先生这是在离间我们的夫妻关系吗?”嬴政握了握拳,韩非竟把挑拨的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明月她绝不会背叛寡人!”
“她若不会背叛,为何一次又一次地离开?”不知不觉间,韩非的话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起了作用,他虽不愿相信明月会背叛他,但也不得不承认韩非说得确实有道理,这赤裸裸的真相,或许也只有韩非敢在他面前撕开。“如今她留在王上身边,是因为她把天下一统的希望寄于王上一人之身。待有朝一日大业既成,王上把手伸向小圣贤庄,她便会成为王上的敌人。是否会背叛,王上一试便知。”
韶华殿的院子空空荡荡,树上的的叶子已经落尽。忽然一道剑光闪过,晃得他睁不开眼,他甚至觉得剑锋曾滑过他的颈间,似要划出血来。待他缓缓睁眼,蒙毅已挡在他的身前。“明月你要做什么,这可是王上!”
他看见明月用剑指着他,手抖得厉害,周身已围绕着淡淡的黑气,而自己颈间,也架着两把剑。忽然气血上涌,一口血喷出来,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抬起头冷笑道:“呵——原来如此!”原来这暗卫不是来保护她的,而是用来防她的。
嬴政回过身来,盯着她问:“你要杀寡人?”
“不——”明月低下头,“我怎么可能杀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可能杀你的!”
“那便好!”嬴政走到她的面前,手抚上她的脸。
明月躲避开来:“不要碰我,你真的好可怕!我恨你,更不能原谅我自己!”
“明月——”嬴政唤着她的名字,想要把她拥入怀里,却没想到又被她推开,“王上可否,让我回小圣贤庄看看?”
“你再也不必回去了!”嬴政收回手。
“那王上是否敢告诉我,李斯在小圣贤庄做了些什么吗?”明月说着,抓住他的袖子,一字一顿,声嘶力竭,“李斯——在小圣贤庄——做了什么?”
嬴政无语,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