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立场不对等,更重要的是三七嫁进来,便等同于圣上的眼线,会阻了谢家的清云之路。
这一点三七不明白,可谢言玉不会不知。
谢言玉垂眸,仰头饮尽水酒,“祖母说的是,孙儿知晓。”
更寒露重,三七披月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副祖孙说话的场景。
从外头回来的急了,三七心里有些烦躁,头上的珠钗也在跑动下弄的东一支,西一支的歪倒着,身上的衣服更是被磨出了破碎的小口。
不过那双眼儿倒是亮的出奇,像是某种幼兽。
心中还有些怨气,三七站在门口,语气略显不快,“谢言玉,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从没有一个女子,会在众人面前,以这样的口吻去唤自己的夫君。
谢老太君当即冷了脸,“那是老大家的?”
即使明知故问,也要有人能够接下她的话。房妈妈将膝盖弯下,做了个礼,“回老夫人,正是三七夫人。”
谢老太君扯动嘴角,竟是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真是好大的官架子,官谱都摆到家里头了。”
这一番话很重,三七有些莫名其妙,虽知道自己一贯来不受老妖婆待见,可到底也不曾像今日一般那么难以忍受过。
“祖母,您的说法孙媳可担不起。”三七绷着脸,陈述事实,“若是要摆官威,您方才看到的就不是孙媳的见礼,而是绣春刀了。”
“你!”谢老夫人面色青青白白,只差没一口气吊死过去,她捏着帕子,手指颤抖的指着三七,“这难不成就是你在谢府学的规矩?果然是没爹娘教养的东西,如此上不得台面。”
闻言,三七双眸蓦地一冷,身子似捕兽的猎豹一般绷的笔直,“我再没爹娘生养,也是谢府八台大轿娶进来的。倒是您,不要以为我唤你一声祖母,就是给你脸……”
“三七!”谢言玉站起低喝一声,“道歉。”
温润的郎君,此刻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他再次重复那句话,“我说道歉。”
三七被喝的一惊,眼底的湿意骤然聚成了一团,凭什么,凭什么她要道歉?
三七倔强的抿唇,一字一句道,“我没错,也不会道歉。如果有错,那也都是你们的错。”
谢老夫人被话气了个仰倒,又惊又怒道,“反了你了,来人,给我将她押下去跪佛堂。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谢老夫人素日里与佛为伴,几乎是不管事事,很少去处罚人,更别提当着众人面了。
几名仆妇得令后,上前就要拿住三七,而谢言玉却始终一言不发。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涌上三七的心间,泪水再也压制不住的,顺着她低下头的从眼尾涌了出来。
“吧嗒,吧嗒~”一颗颗泪珠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三七咬咬牙,用内力挣开押着她的下人,一扭头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谢言玉所有所思的收回视线,淡声道,“祖母,我去看看三七。”
谢老太君疲乏的挥挥手,“你莫要觉得我小题大做,如她这般戾气若是现在不治,将来必会酿成大祸。”
谢言玉倾身,“孙儿知晓。”
——
佛堂里昏光摇曳,怒目金刚,佛像金身。
本是让人心生敬畏的地方,可蒲团上的少女却懒懒的跨坐着,她的脚下歪七扭八的搁置了几本佛经、一串佛珠。
寻常人敬仰的佛,三七却毫无敬畏之心,她直视于他,眼角的红晕还未消散,“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世人还会受苦吗……”
“与其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寄托在自己身上。”脚下凸起的异物感,让正朝着佛像走去的谢言玉停顿,他低头看去,不觉好笑。
拾起那串佛珠,谢言玉漫不经心的掸去上面灰尘,“方才席间众人都在,祖母又年岁已大,你便是在不喜,也不该当众对祖母说那样的话。”
“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该忍忍。”
“为了你忍?你与我什么关系?朝颜又与你什么关系?”三七吼道。
话音落下,佛前供着的灯牌暗了一瞬,火芯子在油灯里炸出一朵绚丽的火花。影随光动,三七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朝谢言玉掠去。
旁人若遭突袭,必是要惊上一惊,可谢言玉连眼皮都也抬。
极为昏愦的房间,身体的感官一触即发,率先涌来的是一抹熟悉的暖香,狭带着少女身上独有气息,混成了一股独特的香味。
而身高的带来优势是什么都不用做,极容易就让视野变成俯视,从他的角度一寸一寸的流连在面前之人。
发钗上的红翠果,脚下带着的离离草,均是一线天特有的避障之物,三七这一行,显然是谢言玉未曾料到的。
谢言玉眸色微深,话语轻柔,“三七,你今日去见朝颜了?她与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