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惨烈的日光从窗棂穿进来,越过床帐子留下的缝,刚巧聚在姬然眼上,刺得她眼眶微疼。
她皱着眉,眼睛没睁一下,身子涌动着要去将帐子拉紧一些。
挪着挪着,碰到什么。
“啊!”
她低呼一声,往后一弹,吓得瞪大了眼,正好瞧见床上少年的两行清泪。
少年生得雌雄莫辨,若非是轻轻攒动的喉头,无人认得出这是一个男子。他哭着,却没有任何哭声,身子也未颤抖,只有又长又卷的睫毛轻轻颤动。
“我我我……”瞧着那颤动的眼睫,微红的鼻尖,姬然心中一阵心虚,语气都不禁轻了些,“你是?”
少年眼泪冒得更汹涌了。
姬然吓得手足无措,要下床不是,要留着也不是。踌躇半晌,忽然想起昨日发生的事。
昨日她和一群狐朋狗友出门游玩品酒,途中遇见镇国公家患有眼疾的小少爷,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在狐朋狗友的唆使下,她拦下了小少爷的马车。
她跳上马车,跟小少爷说了句:“小瞎子,要不要去我府上玩玩?”
小少爷倒是镇静,只问:“你是谁?”
她大概是真喝多了,十分嚣张地报上了大名。
小少爷笑得人畜无害,歪着头答了声好呀。
后来再发生了什么,她全然记不得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这小瞎子可是镇国公的眼珠子,据说国公一连生了九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只可惜天生不足,生下来便瞎了眼,身子又孱弱……
她虽是长公主,她弟虽是皇帝,可镇国公把持朝政多年,想要皇位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她和她亲弟不过是两个窝囊废。
要是国公知晓她对这个小瞎子这样那样了,还不得活剥了她?她知道自己迟早得死,但不能死得这么惨啊!
她眼前一黑,险些跌下床去。
片刻后,她抚了抚剧烈跳动的心口,慌乱掀开帐子,跳下床去,来回走动几步,然后双手撑着膝盖,弯身看着床上的少年,小声道:“你、那个那个你先别哭了,咱们有话好好商量……”
少年不说话,吸了吸鼻子,继续掉眼泪。
姬然扯了扯嘴角,起身走来走去不停,嘀嘀咕咕道:“你说你这样哭也无济于事啊,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你又不会怀孕,又不吃亏,你哭什么呢?”
呜咽声传来,少年哭得更厉害了,整个身子都颤栗起来,遮在他身上的被褥随之滑落,露出他纤细苍白的脖颈与肩膀,苍白上是点点红痕。
姬然抬头,刚好瞧见那些红痕,惊得眼睛都圆了,指着自己问:“这这这,这是我干的?”
少年抿了抿红得不正常的唇,那意思十分明了,的确是她干的。
但不至于吧?
她的确爱去一些不正当的场所,也十分喜欢沾花惹草,还经常与狐朋狗友瞎混,可她没这方面的经验,将人弄到床上来,还弄成这样,这是头一回。
“不会吧?”她试探开口。
话音还未落,少年嘴一撇又要哭。
她急忙蹲在床边,一把捂住他的嘴,磕磕巴巴威胁:“别别别哭了啊,再哭我堵你嘴了啊……”
少年缓缓睁眼,一双哀伤的眼眸盯着她。
那是一双很特别的,她从未见过的眼眸,蓝绿的,像是阳光下翡翠湖水一般,清澈透明,波光粼粼。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双眼眸并没有任何问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
她心虚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捏了捏手心。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眼睫忽闪几下,咽了口唾液,耐着性子解释,“昨日的事是一个意外,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
豆大的眼泪又要从少年琥珀般的眼中落下。
她急忙拦住:“那那那你说要如何?我们先说好啊,就是这样那样了一下,你可不能让你爹砍我的头。”
少年眼眸缓缓转开。
“再说了,我们应该没做到最后一步,你要是在意你的贞洁,应该是还在的。”
少年眼泪停了,眨了眨眼,似是在等她接着往下说。
“你看啊,是这样,我呢也是第一次,但我听人说第一次都会疼,但我现在没什么感觉。所以,就两种可能,第一呢,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呢,你太小了,你选一个吧。”
少年微怔,脸色涨红,缩进了被子里。
姬然站起身,围着微微鼓起的被子左右看了一圈,小声道:“又哭了?那你哭得小声点儿,有点吵。”
闷闷哭声从褥子里传出来。
姬然脑子嗡嗡地响,快速寻找解决的办法:“这样,既然你这么在意贞洁,要不我对你负责,我娶了你?你不要跟你爹告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