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杀人
是夜,恍惚中,王如意感觉面前有人。
是他的味道暴露了踪迹。和南疆的潮湿,行军时男人的烘臭味不同,这味道似凛冬寒雪,雪积凝在松柏枝上,渗出的那股子冷冽。
可这味道又让她莫名地联想到死亡。
仿佛下一秒,粗硕的枝桠将被这一片片轻若尘埃的积雪从根处断折,轰隆坠落,巨松于一瞬倾颓,只有满地枯枝残骸。
那人的味道离王如意越来越近,近得她能感到他的呼吸扫过自己皮肤。
偏偏下一刹,那呼吸停了。
王如意混沌着睁开眼,试图寻找味道的根源。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曾在记忆中出现,一丝一毫都雕琢得恰到好处的脸。
李时年。
王如意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身体下意识出现濒死时的痛感,心脏被刺破时锥心的痛感。
李时年,一剑刺穿自己胸膛,让自己体验了一遭心脏破裂的李时年。
“怎么是你?”李时年看清了她的面容后,皱眉低喃道。
记忆逐渐苏醒,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此时她胸间没有剑,她亦没有死,她现在是南疆的公主,没做过任何要惹得李时年杀她的事情。
王如意试图挣扎,忽觉脖间一股刺痛。她这才发现自己和李时年之间诡异的身位:自己如鱼肉横刀俎,他如屠夫提刀刃。李时年正压制她,将剑横在了她的脖颈,在她挣扎的时候,皮肤划过剑刃,留下一抹血痕。
看来她错了,同上辈子一样,她不知做了什么,惹得他又要来杀她了。
脖间放着的仍是那把上辈子被他用来刺穿心脏的剑,这回虽换了个命门,却照样是要她死。
仿佛杀死自己,就是他李时年的宿命一般。
等等。他是来杀人灭口的。他知道我看到了他的脸,便要先下手为强了。
王如意心中一阵无名怒火,戾气顿起,她手指谨慎地下移,摸索着够向腰间的那把短刀,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上辈子就是他杀的我,现在他又拿剑抵在了我的脖颈之上,刚才那些士兵,还有二扎腿,都是被他害死的。他若不放火,这些人本都不会死。
上辈子以为不做坏事就能躲过一劫,结果只要嫁给他,等着我的就只有无边地狱。这辈子想着惹不起躲得起,没想到他还是能找到别的法子来要我的命。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李时年,那一切所谓的命运就都不存在了。
与其做刀板上的鱼肉,不如这回我先下手为强。
王如意的手抖着。
“你怎么在这儿?”李时年问道。
“李时年。”王如意喊出了他的名字。
李时年听她说出这三个字时,瞳孔微张骤缩,剑眉轻蹙,着实震惊不小,便是这让他意想不到的短暂一秒,给了王如意空档,她趁机蓄满力,将腰间的短刃拿出,直直地捅向了李时年的心窝。
“这回换我给你一个全尸。”王如意恨恨地说。
李时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被血液染透的红一圈一圈地洇溢,他抬眼望着眼前手拿刀刃喊着自己本名的女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双目怒睁,可终究那抹光在他的眼神中愈发暗淡,他单手执剑,跪于地上,最后那剑也支撑不住他的力量,随着他的眼眸轻轻合上,整个人如同神像一般,轰然到地。
王如意心里莫名地出现了刚才脑海中的画面,雪花积在粗壮的松柏上,压得那树倾颓坍塌。
“发生什么事了?”倒地声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一众人冲进了王如意所在的帐营。
穆乾急匆匆赶来奔向王如意的床榻:“如意妹妹?你没事吧?”
王如意手抖着说不出话。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肾上腺素飙完了,她仍未从这震惊中缓过神。
“何人胆敢闯营?”穆乾面容冷峻地望向地上蜷缩之人,但听旁边侍卫惊呼:“世子殿下,是……苍梧公子。”
穆乾在听到“苍梧”二字后瞬时松开了王如意,他急忙上前起身探看,见确是苍梧无误后,声音急促更甚之前:“传巫医!快传巫医!”
“你怎可伤他!”穆乾回头,见她失魂不答,上前紧紧地攥住了王如意的肩膀,痛意将她带回现实。
“我为什么不可以?”王如意木然回答。
“你可知他是谁?他是昆仑山的苍梧公子,南疆此战全仰仗于他,你怎可伤他!”
王如意浅浅回过神:“你说他是谁?”
“昆仑山苍梧。”
王如意突然笑了。
就说天下不会掉馅饼,什么高人,什么机缘,明明从头到尾都只是李时年的算计。
南疆从来就没有战胜的可能,这都是书里写好的定数。
王如意:“没有他南疆才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