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在窗棂处瞧八卦的王如意扔了枚花盆中的石子,正巧打中廊柱后同是在听墙角的文执卿。
“小王爷,你妹妹这么调戏良家和尚,你也不管管?”
“随她高兴吧。”文执卿假模假式地理了下衣衫,隔着窗户回道,“反正也是注定无果的事。”
王如意平日只觉得他冰冷疏离,倒是在文梵音的事情上,他颇有长兄的架势。
好似穆乾,他曾也短短地做过自己的兄长,心中忍不住柔软些许:“你和梵音感情很好?”
“父王忙于政事,对她不闻不问,长兄如父,我便应该多照应她些。”文执卿答。
“那魍魉镇的事……”王如意敲着边鼓。
“公主若是只关心心上人,就直接问,不需要借我妹妹绕圈子。”
“好,那我就直说了,魍魉镇的人为何要刺杀李时年?”
文执卿意外地看着她,本以为她会追问穆乾的近况,又或是将来的安排,可他没想到,王如意最好奇的竟是这一件,顿时态度柔软许多:“你以为是谁把他们逼到了魍魉镇?”
“李时年?”王如意意外,“那小白莲说自己自幼就在魍魉镇,李时年是哪吒吗?七岁就能闹翻陈塘关?”
“什么哪吒,魍魉镇是李青山世伯建的。”
“李时年他爹?”
“当年若水城是正邪两道混杂的地方,各分气类,常有械斗,官吏不能弹治。是李世伯带兵平乱,安定城邦,我父王本想将这帮人连根拔起,可最终在处置上,李世伯软了心肠。”文执卿缓缓道:“这些人武功高强却好勇斗狠心术不正,为避免日后作恶危害百姓,李世伯将其人武功尽废,则令终身不得出魍魉镇。”
“可李时年为何不能入魍魉镇?”王如意问道。
“李世伯立誓终身不入魍魉镇,也绝不迫害这些人的后人,只图他们迷途知返,从此安生过活。日久,恶人无法做恶,便把自己当成了好人,而当日制止他们做恶的人,就被他们污蔑成了恶人,后人未经当年事,便全由前人杜撰,所以,魍魉镇里的人,最恨的就是李家人。”文执卿解释道。
王如意:“我以为他们最恨的,是南疆人?”
文执卿:“那是后事了,污浊之地,群蚁附膻,魍魉镇越是腌臢,便越能引来魑魅,所以很多世道容不下的人,都投奔了那里。”
“哪怕是镇南关兵属?”王如意似是觉得,这些人应算不得恶人。
“他们在战争中失去亲人,因而痛恨南疆人,可战争后,天祈与南疆达成盟约,以郁城为界互不侵犯,他们仍为了一己私欲,挑拨两国关系,罪当诛戮,是当年的主将李老将军发善心,他们才被流放至此。”
王如意:“这么说来,魍魉镇里,一波人恨李时年,一波人恨我?”
文执卿嗤之以鼻:“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和那些恶人之后相较,区区镇南关兵属算什么?不过是一帮老弱病残,怕是连提刀杀你的力气都没有,最多是一盆污水泼到你身上,啐两声泄愤罢了。你也见到了,那些黑衣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他们从小就被灌输着对公子的恨意,放佛他们老子窝在这鬼地方,全是公子害的一般。我看公子也是昏了头脑,孰轻孰重竟一点也掂不清了。”
王如意方才想通为何李时年不肯亲自解释魍魉镇之事,他是怕她笑话他的小题大做,他是怕她质疑他的本末倒置。
是他把自己伤之毫厘的可能放到了别人对他的恨之入骨前面。
李时年那日曾说:若迦蓝当真心里有梵音,便不会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所以,他这般小心维护,会是因为不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吗?
王如意被自己这想法惊到,忍不住皱眉讽刺自己,他李时年是什么人,钦定的男主,哪轮得着你惦记,简直发痴发得可笑。
文执卿看她这般冷淡反应,只愠气摇头:“真不知道公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
夜深,王如意辗转难眠,便想差人去唤文梵音来陪她聊闺房话,只是天色已晚,怕她早就睡去。外面的和尚还在念着经,她起身走向一旁水阁,想图一片清静。人才到,却见文梵音正在水阁中望着那镜花水月,她亦是难以入眠,二人相对而笑。
“说来也怪,这地方叫寒柏堂,柏呢?”王如意道,“我看该叫水月堂。”
“这里原本是种满松柏的,”文梵音道,“四季常青,可后来,父王命人砍掉了,还把根都挖了出来,这地方坑坑洼洼的,最后就修成了现在这样子。”
王如意点头:“原来如此。”
“你也睡不着?”文梵音问。
“是啊,你怎么也不睡?”
“迦蓝在那边,夜深了,我过去于理不合,可是他还没睡,要念经到天明,我就想在这边陪着他。”
“你这样做他又不知道……”
“我本来也不是做给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