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月进来时,表情和平常一样,她昂着脖子,只淡淡问了几句太子的伤,仿佛没有看到帐子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如同走流程般,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未待够。
“三公主这是?”
太子蹙起眉头,“许是为了婚约的事,但她……”太子忽停下动作,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个异母妹妹,父皇子嗣稀少,长到十几岁上的孩子只他们两人,按理说程母妃是极和善的人,也总来母后宫里请安,他与赵薇月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如今这样尴尬的关系。
不过他记得他两位表妹还未时常进宫之前,赵薇月也找过他几回,但他与她总是玩不到一起去,他这位妹妹的想法,实在能称得上匪夷所思,她那时不爱说话,但有时一开口,总会说些惊世骇俗的话。
“皇兄,你说我能做太子吗?”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太子?太子是什么东西?他生来就是太子,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位子,他想说如果妹妹喜欢,那便你来做这个太子,但他回过头去,却见着赵薇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眼珠子黑极了,看不到半分活气,让他想到狸猫。
小时候母后曾养过一只小狸猫,他极爱同它玩耍,却在他四岁那年,不知被谁活剥了皮扔到了他午憩的小床上,当下就被吓出了惊疾,连着惊厥了四五日,从此后宫里便再没养过猫。
他那时还呆着,不知是不是被赵薇月的眼睛吓到,当天夜里惊惧了许久,不得安寝,当夜便受了寒,诱出高烧。等他好后,他与赵薇月那点微末的交情也就没有了。
聂君竹与沈令淑皆不清楚这件事,况且如今程妃正怀着胎,实在不像是有精力能操办这种儿女之事的样子,她们齐齐看向太子,惊道“三公主有了婚约?是同谁?”
太子道:“听说是程母妃提出来,是程家的一位公子,但似乎名声不大好,都说他与文郡王世子那些人整日混迹于勾栏瓦舍,到如今也未见什么名堂。”
“陛下如何会答应?”沈令淑震惊道,她虽与赵薇月不和,但从前许多事都已经翻篇了,她从今往后过什么样的日子,是好是坏其实与她没多大的关系,可如今听说赵薇月居然有可能要嫁给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她看来,赵薇月虽然品行上的确有些瑕疵,眼睛长在头顶上,整天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模样,但要说这些年来她做过的一些惊天动地的坏事,最大也不过是当年推自己入荷花池。
太子道:“你们都知道,父皇他,并不喜欢薇月,也因此程妃娘娘一提,便答应了。”
聂君竹道:“这未免也太过草率,那她今日过来是要……”
“大约是想让我出面,去求父皇。”
“虽说薇月她顽劣刁钻,但她不该就这样草草嫁了,我本来也有意劝阻,只是程母妃她是长辈,要我无缘无故为着这事去求父皇,又不合规矩,我准备等秋猎结束后便去同母后商议。”
“哪想她今日过来,却只字未提这事,”不过太子唏嘘,“她也是求无可求了。”
沈令淑道:“幸而如今正值围猎,这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大晋朝的秋猎一向有个传统,在第三日晚间便会清点每位参与者的猎物总数,并为此在营地附近大办宴会,论功行赏。
太子的伤一时之间不能恢复如初,他如今既吹不得风,也饮不了酒,因此宴安帝特意准他在自己帐里歇着,聂君竹为着照顾他,也没有兴趣去那宴上。
沈令淑同她阿娘坐在一处。
她阿娘这几日倒是真跑马跑了个痛快,她探望过太子,知道那伤与性命无碍,也放下心来,因此她只除了刚来那日下午未成行外,其余时间皆与她爹爹在树林子里游荡。
沈令淑甚至还瞧见她竟抽空同谢湘佩跑了一回马。
沈令淑细细一想,同她阿娘一般年纪的人,果真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洒脱这样精力充沛的。
她在这里发呆,看一个个年轻儿郎上前从宴安帝那儿领取赏赐。
“卓华倒没有辱没了聂家的名声,”沈夫人执起酒杯,赞赏地看向远处火光下面目坚毅的侄儿。
也不怪她母亲赞他,他那么多的郎君中脱颖而出,是这前三天的冠者,听说他竟还徒手猎了一只狼回来。
“你那二房舅舅随了他姨娘,是个优柔寡断软弱的人,没想倒歹竹出好笋,卓华竟是长成了你大舅舅那般模样。”
“聂家表兄是好,但我两位哥哥也不差啊,阿娘啊,你不要总盯着别人家孩子。”
沈夫人一顿,笑道:“死丫头,你莫不是在取笑你阿娘?”不过,她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巴巴地望了一眼前方谢湘佩的身影。
她转过头来,低声同沈令淑道:“我这几日冷眼瞧着,那位祁王殿下看着似乎对谢姑娘并无男女之情,况且你爹爹说他自请去往西北边塞,想是不日便会启程。”
“到现在也没听到要同谁定婚约的消息,那般好的姑娘,啧,真是瞎了眼。把人家姑娘从青州请来,却不给个交代,真是作孽。”
沈令淑亦在心中叹口气。
沈夫人凑到沈令淑耳边,“既然如此,淑儿,你觉着将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