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阮氏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口问道, 缥缈而遥远,仿佛从久远的过去传来。
“我知道。”阮柔的回答让阮氏更加恍惚。
“女户,”她苦笑,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提醒,“你知道以前立女户女子的下场吗?”
“我都清楚,立女户的想法已经有了很久,,并且十分确定。”阮柔声音中的坚定, 足以令人任何相信。
阮氏眼中多了抹复杂, “既然都决定了,何必来问我。”
“我不是来问你,而是来寻求你的帮助。”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 需要我帮助什么。”不得不说, 阮氏被打动了,不为别的, 而是那句可以护着元娘,她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元娘不是, 远嫁省城,既是际遇,却也会有不可知的危险, 一个交心的妹妹或许真的可以维护一二,当然, 语气依旧不大好。
“女户需要爹娘一起同意,您这边若是同意的话,爹那边?”
“呵。”阮氏冷哼, 多年下来,足以她看清阮父的为人,惦记的无非就是他阮家的产业,还有那几个宝贝儿子,至于自己的两个女儿,在他心中恐怕一点地位都没有。
“放心吧,你爹我会说服他的,你别忘了你刚说的。”
“我和姐姐是亲姐妹,自然不会忘记。”阮柔如是说道,两边就算协商好了。
而阮母这边,不出意料遭到了阮父的拒绝。
“女户,你怎么还在想这一出,咱们又不是没有儿子。”
阮氏脸色铁青,她哪来的儿子,她只有两个女儿,可这话不能直接跟阮父说,时下对女子要求就是如此,只要是男人的子嗣,不拘是庶出子还是外室子,都归为主母的儿子。
可她才不要,当年娘让她抱养一个年纪小的,她想都没想就拒绝,这些年更是不曾与任何一个姨娘和庶子走得近。
“当年你答应过我的。”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当年两人浓情蜜意时,阮父也曾有过安慰,那时阮氏拿女户当最后的救命稻草,阮父无奈只得答应。
后来,她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当自己为他生两个女儿,再不能生育时,眼前这个男人却能找了别的女人生下庶子,然后跟她说,以后她也有儿子了。
尽管过去很多年,每每想起这一出,阮氏还是有一种犯呕的冲动。
阮父显然也想起当年的话,面色露出为难,“阮氏,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咱们阮家有男丁继承,何必让絮娘走这条路呢。”
“你答应过我的。”阮氏依旧如此问,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阮父莫名一股怒气席上心头,“阮氏,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给絮娘立了女户,阮家的家产我也不可能分给她一份。”
阮氏这才明白他的顾忌,莫名的好笑,“她不会要你阮家的家产的,我的嫁妆足够两个女儿花用了。”
那副有底气的模样深深刺痛阮父的眼睛,让他有些口不择言,“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明明是个女人,性子却那么倔,你不能生,我只能找别的女人生,这有错嘛,你何必成天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旁的女人都能好好教养庶子,怎么就你不行?”
一句句质问出口,仿佛要将多年来的怨气一股脑倾吐出来。
阮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年,不止自己有怨,阮父同样有,只是他隐藏得极深,自己没有看出来罢了。
“就这样吧,给絮娘立女户,至于当年的事谁对谁错,过去那么多年,就不用争了。”
“你的嫁妆是几个孩子的。”阮父强调道,几个孩子,显然不仅指阮氏所出的两个女儿,更是指其他几个庶子。
阮氏险些被气笑了,“你阮家家大业大,还看得上我这点嫁妆吗?”
阮父要的哪里是嫁妆,是逼着她承认那几个庶子也是她的孩子,可她偏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有儿子,也不会要别人的儿子。
两人不欢而散,阮氏只当阮父同意,开始准备立女户的一应事宜。
女户事关重大,阮父的质疑并非毫无道理,因为女户同样有继承财产的权利,丑话说在前面,虽难看,却能够防患于未来。
而阮母则没把阮家的财产放在心上,她自己嫁妆丰厚,多年来钱生钱,攒下来不少,给两个女儿一部分,剩下的自己用到死也用不完,原本死后留给阮家人也没什么,可阮父一说,她偏就不愿意了。
阮母在阮府有一座专门的私库,专门存放她的嫁妆等物,与阮府公库分隔开,一向只归她自己打理,阮父不缺钱,倒没有打过她嫁妆的主意。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原先的嫁妆单子早已做不得准,很多东西用掉,还有新添进来的,长久没有盘点,如今清点起来,颇有些麻烦。
但总归有不少下人忙活,损坏的、丢失的划去,新增的登记上,一点点登记造册,还找到了不少年轻时的老东西,增了岁月的痕迹,让阮氏凭空多出许多感慨。
总归留不住,阮氏丝毫没有不舍得,估摸着留足够自己用的,其他全分给两个女儿。
阮柔估摸着,大概阮元娘七、自己三的比例,都是白来的,她自然没有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