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功夫眨眼而过, 很快,到了规定集合的时间。
此时一眼看去,人群中的场景与先前已大有不同。
尽管仍是枯瘦, 但大部分人的身上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一个个穿着发旧但整洁的衣裳,便格外多了股精气神。
苏村长虽然不满村民乱花钱, 但见此清静还是欣慰的,至于阮老黑, 碍于带头的是自家俩孙女, 自是一个字不多说。
要说最不满意的,当属阮李氏了,对两个女儿的抛费,她表示的深深的不满,并表示要将先前给的钱收回去, 理由嘛, 很简单,如今已经看见了到达目的地的希望,不会发生意外, 那鸡蛋自然没必要分篮子放。
对此, 阮柔与阮二妹的选择出奇地统一, 那就是不给, 进了自己兜中的东西,怎么可能往外掏, 对此,阮李氏虽无奈,却也不想闹大,只能徐徐图之。
而阮柔, 倒不是贪图这么点银子,但不拘逃荒还是将来到了新地方安家,手头有点银子总要安心许多。
“一二三......”苏村长不放心,趁着村人们出城的功夫,硬是在城门将所有人点了一遍,确认没少人,才敢出发。
而阮家这边,团成一圈,打量新采购来的粮食。
为免接下来的路途条件困难,阮老黑还是狠狠心多买了些粮食,估摸够一大家子吃上三个月,当然,最多吃上五成饱的那种。
阮苏氏有些舍不得,埋怨道,“其实可以少买点的,这里的粮食比卢苏村要便宜不少,往南肯定会更便宜。”
阮老黑只得解释,“多花点钱,买个安心。”
也的确如此,事实上,大部分村人买的都是粮食,只有极少数人舍得买了些日用品之类的,实在是一路走来被吓怕了。
出了城,首要的便是寻找晚间休息的地方,所幸城内不能留宿,但城墙周边还算安全,更远处还有些村子,但听说那些村子都禁止流民入内,所以借宿是不可能的了。
熟练的将被席铺在地上,众人枕着粮食,难得睡了个安心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城门眼看就要开了,守卫便开始赶人,显然不容人久待的模样。
“唉。”发出一声被嫌弃的叹息,苏村长再次带领族人踏上了逃荒路。
此次出发,便真的肉眼可见能到达他们此行逃荒的目的地同辉城了。
按行商卢泰的说法,同辉城地处平原,以一道石溪河贯穿其中,河道发达,既不愁干旱、也不怕洪涝,堪称天下粮仓,可以说,全天下哪儿缺了粮食,都不可能缺了同辉城的。
如此,对于种了一辈子地的卢苏村民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去处,只不知落户是否容易。
有了奔头,众人脚下行程更快,恨不得眨眼就能到同辉城,好赶上一年的春耕,其中尤以苏村长等将亲人托付卢泰一行的人更为焦急。
但人的脚力有限,再着急,依旧在行程中迎来了初冬。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凉,不知下了多少场春雨,阮柔某一日夜中,突觉一阵寒意,瑟瑟发抖中醒来,才发现气温陡降,带着冬日特有的凌冽。
周围被冻醒的人显然不少,一个个唉声叹气,憧憬着何时才能到地方,住上正经的房子,哪怕是有片瓦遮身的茅草屋呢。
再是如何埋怨,距离依旧在那,苏村长担心寒冬到来,届时人赶路受不了,被冻病抑或伤寒问题就大了,只得督促加快脚程,每日赶路时间比之先前多上一个半时辰,晚间睡觉则必须一家子点一个火堆,对此,村人默默接受,只是更加沉默。
匆忙间,时间进入十二月,在所有人的倍日并行下,远远的,终于隔着迷蒙的空气能看见一座比一路所有城墙都要高.耸、巍峨的城墙。
日光照射下,城墙仿佛被镀上一层金边,耀眼夺目,而在逃荒人的眼中,那金光仿佛秋日稻田里硕硕累果,满是未来丰收的美景。
“呼。”不知是谁,常常吁出一口气,似是将胸腔中所有的疲惫、不干、埋怨以及恐慌一扫而尽。
而后,接二连三,或吐气、或感慨、或叹息,声音如同波浪般涌在人群中散开,这一路来的艰辛,好似都不再重要。
阮柔听着,心头感慨万千,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何时,这天下,到底不是底层农人的天下。
感慨只是一时,继而是兴冲冲的步伐,如同勇敢无畏的战士,大踏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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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村人们干劲满满,可惜,望山跑死马,到了月上中田,方才终于赶到城门前,而早在日落时分,城门就早早关上。
尽管如此,面对冰冷的城墙,村人们还是迸发出了无比的热情,围着城墙安顿下来,只等明日一早进城,届时就有个落脚地。
人群中,唯独两家,愁眉依旧不得展。
其中之一便是苏村长,于他这个村长而言,将人带到地方只是第一步,之后的安顿更为艰难。
另一处则是阮家阮老黑发出的,阮李氏不解,“都到地方了,大家都在高兴,怎么你还在叹气。”
阮老黑便将自己的担忧小声说与阮家人听,“我是担心到了地方,大家还要被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