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了。
早在冯冠流放当日,衙役压着冯冠的囚牢在县城示众一天,她就亲眼去见过,往日里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冯冠,彼时已在牢狱待了好一阵子,如今浑身狼狈不堪,身上肉眼可见的脏污、还不时散发出阵阵恶臭,叫县城的百姓一遇上就捂着鼻子、扭转方向,再不愿意去看去闻。
特意去围观的阮柔却与众人表现截然不同,不顾恶臭与嫌弃,她走到最靠近囚牢的地方,硬是沿着县城走了一圈,每走一步,都要跟原主说一声,你看,他得到报应了,而后,心口那层隐秘的束缚逐渐散去,顿时,海阔天空。
因着是流放千里的罪过,游街完,有一个时辰会见亲友的时间,阮柔眼看着冯母提着一个大包裹进去,空着手出来,眼眶红红,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她丝毫不为所动,等人走远,才给看守的衙役塞了几十个铜板,进去见了人最后一面。
如方才游街时所见,冯冠此时形象比起街上最落魄的流浪汉也不遑多让,整个人的神情也特别萎靡。
隔着监狱的栏杆,阮柔与其正面对上,没有说什么,只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冯冠,原来你落到如今这样了啊。”似是感慨,似是畅快。
冯冠却不知其中许多内情,见她来探望,还指望余情未了,无甚表情的面上骤然绽放出一丝光彩,“昭昭,你是来看我的吗?”
“嗯。”
“太好了,昭昭,我就知道你还没忘记我,我也一直惦记着你,想当初,咱们刚成婚时,感情多么的好啊,那时候,才是我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面带探究看向冯冠,竟分不清他此时的表现是真是假,抑或被美化的回忆欺骗,疑惑下她也直接问出了口,“那门婚事,自始至终,就是一场欺骗吧,那么从新婚第一天开始,你每一天都应当担心受怕、唯恐露馅才对,又哪里来的无忧无虑呢?”
她这话是真心不解,莫非作假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冯冠神色几番变化,最终苦笑着道,“昭昭,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还是要说,当初的一见钟情不是假的,与你成亲也并非完全作假,只是,到底是我意志不坚定,险些害了你。如今我这样,也不能继续照顾你,你重新找个好人嫁了吧。”
阮柔却是摇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只能说,你的喜欢真的太恶心了。”
她接着道,“至于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该找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还是多想想,流放后怎么保住这条小命吧。”
冯冠终于从一连串言语打击中醒过神来,他看向栏杆外的年轻姑娘,一如初见时那般好看,只看向自己时,剩下的唯有恶意,他喃喃问,“你不是来看我的。”
“我是来看你笑话的。”阮柔诚实答。
冯冠再次被打击到,脑海中一瞬间竟闪现出许多的脉络,最后汇聚成一条,“我的事,是你告诉苏的?”
阮柔继续摇头,“不是,我只是告诉了苏,你们家有秘密,至于真相,应该是他从你爹那里套出来的吧。”她也不大确定,但这应该是最可能的答案。
冯冠一瞬间面色黯然无比,哪怕沦落到这步田地,他依旧不后悔杀了苏,因为只有苏死了,才能保守住自己的秘密,只是可惜他做的不够严密,落到如今的下场,也怪不到别人。
只是,心中犹自揣着某种激烈的情绪,是后悔、遗憾、愧疚交织而成的复杂心理——世界上有那么多可能,若一开始他就没有选错,不去想什么借种,而是老实地选择过继,是不是如今结局就不一样,他依旧是寿康镇冯家杂货铺那个安静俊秀的冯冠。
然而,世界上从没有再来一次,他如今身在囚牢,不知未来会去往何方、遇上什么样的事,再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望着女子离开时转角最后一丝裙脚,他喃喃,“昭昭,对不起。”
无人听见,也无人会在意这声廉价不堪的道歉,所谓的愧疚,终究只是他自导自演,感动自己的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