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滟声音似乎变得极为遥远:"所以陛下让演练“清平调”,怕是将我当成了展大人吧?"
她此言一出,赵祯只觉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血淋淋的撕开,他茫然若失地抬起头来,盯着眼前的女子。
蓝滟道:"当初在益州,如果不是展大人冒死将绣囊交给陛下,民女又岂能这么快寻得陛下行踪。陛下既知真相,正如陛下所言,民女性情确与展大人有几分相似之处,若非如此,又岂会得陛下另眼看待?民女自知冒犯天颜,乃是死罪,只是此话不说出来,陛下一生都无法面对。”
赵祯的声音变得极为冷厉:“你不怕朕不放你走吗?”忽而又冷笑道:“朕差点忘了,依你的本事,逃出这皇宫并非难事,况且,还有展昭……”
蓝滟闻言复跪了下来,却愈发挺直了脊梁。她恍然忆起十多年前的云深不知处,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满院,蓝湛手捧戒鞭,一动不动地跪在松风水月堂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若非白雪穿堂,仙鹤翩跹,他端肃静默得仿佛一幅画。罚跪的时辰已过,年幼的她上前拉住他的衣角,仰头问他:“二哥哥,为什么叔父说你错了?”蓝湛低头看着她,整个人似乎被冰雪洗过一般,与天地间的雪色融为一体,他轻轻抚着她的头,低声道:“是非黑白,在此一心。”
不过瞬息之间,蓝滟心思转了百回,道:“民女若一走了之,置姑苏蓝氏于何地?置开封府于何地?又置展大人于何地?陛下已令展大人自缚羽翼,弃江湖而居庙堂。展大人执法为公,九死一生,若非陛下有意庇护,早已死了不知几回。以陛下之仁心圣德,断不会再剪去民女的翅膀,困于樊笼,如若如此,民女宁可一死,绝不偷生。蓝滟在此对蓝氏先祖起誓,今日之言,绝不透露半分,如违此誓,人神共弃。”说着,拔下发簪,挥手截断一缕长发,掷落于地。她素来清冷,此刻说起话十分坚决中更添了三分冷冽,动作更如行云流水,毫无阻滞犹豫。
赵祯一颗心如堕冰窟,半晌方渐渐回暖。又见蓝滟眉目中的果决刚毅,未曾稍减半分,知道如若她真存了死志,谁也奈她不何,转眼就能自绝于面前,再无半点回还余地。他仰天闭目,长叹道:“朕已困住了一只翱翔九天的雄鹰,不忍再困住一只白鹤。你,去吧。”
蓝滟叩首施了大礼,起身离去。展昭见她出来,忙迎上去,道:"陛下允你出宫了?"蓝滟看了看他,知道自己触痛了天大的秘密,却只能死死封在心里。她以自己一命算计了赵祯,从秘密揭穿的那一刻,只要赵祯在,展昭的命就保住了。她展颜一笑,恰如晴光映雪:“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