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托着笔墨纸砚恭身褪去,出了正房。
刚跨出门寒风便迎面扑来,她冻得直缩着脖子,快步拐过廊庭才稍稍好些,心中约莫时辰,回去时应该刚好能赶上学堂开课。
“高兴什么?”
声音传自阶石下,王福抬头看去,见陈叙侧身立在门外,她才发觉自己自出门到现在脸上都挂着笑意,忙又收回,快步走到他身边。
“奴看天色还早,以为不耽搁时辰的,没想到公子先起了。”
他没说话,转身往老太太房中走去。
陈叙每日雷打不动给老太太请礼问安,即便雪雨天也依旧按点准时。
冬日天亮的迟,到现在周遭还暗沉沉,日头未升之时是最冷的时辰,王福在原地站久了不免得又开始打颤。
正偏头往里看时,门帘挑起。
陈叙问:“就为这事高兴成这样?”
王福啊声顿了下,反应来他说的意思才说是,抬步跟在他身后,二人提灯出了庭院,往南拐去。
一面走一面嘟囔着:“奴知道公子笑话,但对于奴来说是真真高兴,嗯……之前奴说的话从来都没人听,更别说还照着做,但这回不一样,老太太还夸我来着!”
话里有些得意的意思,说着说着,连脚下步子都轻快起来。
“其实奴也只是瞎说说,没想到老太太真听了,就连梁嬷嬷都……”
灯中人影一晃,未等陈叙回头,只听“嘭”一声。
王福整个人跄扑在地上,连带着手中抱着的文墨一起滚落。
她摔得头晕目眩,刹时眼眶生热。好容易撑臂坐起,眼前出现淡淡黄光,王福顺灯笼看去,接着头顶传来几片话声。
“得意忘形。”
王福揉揉肘臂,转而蹲身拾着地上的东西,左右查看着墨块有没有损坏,边站起边试图为自己解释两句:“太黑了,奴没看清踩空了。”
陈叙没作声,只是手边灯笼稍稍往她那边撇了几分。
王福吃一亏便不敢再蹦跶,一脚一步生怕摔着,甚至还想好要是下次再摔,先把怀中文墨甩给陈叙。
想着想着脚下步子就越发慢。灯下人影渐小,陈叙侧头看去见她落了自己几步,见她胆怯,还是就着她步子放慢了脚。
一来二去磨蹭了些时间,待走到游廊处天微微亮起来。
青石见二人来,忙正身上前。陈叙看他眼,又转向王福,“你先去学堂。”
王福说是,转身离去。
青石接过陈叙手中灯笼,替他打明,转头看了眼周遭,低声道:“昨儿个李家人上门来了。”
陈叙看他。
老态态颇懂佛道,李少城死了后,李家想借此问问超度的事,但没想到让李夫人疯跑上门。
李少城自从出事之后,李夫人整日沉迷神佛之事,魂也好鬼也好,只求能再见见她儿一面,醒了便发疯,甚至还拿刀冤杀起家中妾室,扬言是她们害死了少城。
李家上下不宁,满京城跟着看热闹,李大人虽痛心,可这些日子下来实在被折磨不轻,几次上朝对答皇帝都说错话。
被皇帝喝斥几句也罢,最主要的是将那泼妇关在家中别叫人看到那疯癫样。就算这样,出门在外还是免不得要被人非议。
那日一趟属实来的急,李家怕叫人瞧出样子,特意选了个深夜上门,可老太太已经睡去,谁知那李夫人疯疯癫癫从家中跑来,痴癫乱叫惊醒了老太太,还是最后请了不少人,捆了才送出去。
定是底下人偷了懒,才叫人给放进来,那日府中看门的纷纷被打上三十板子
青石道:“杀匪一案不日便能以功上报。”
钟将军乃是端王亲舅,为自己亲外甥送功,哪里能不卖力呢,况且从李少城出事那日起,端王就派人在京中扰乱视听,有意无意的把死因全都归结于匪徒身上。
京中人愤恨,士气倍增,匪徒虽狡猾但终归还是抓到。
陈叙扬脖,平肩松眉,舒了口气:“你猜皇后为何要亲来王国公席宴?”
青石顿了下,摇头不知。
陈叙轻笑。
***
王福去到学堂时,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冬日困懒,众人趴桌酣睡,甚至还有几位裹着毛皮毯子。
姑娘们抱手炉围成一圈说着话,不时呵笑两声。
她把笔墨摆好,方转身就撞上一婢女,道了声不是,偏身走时被她一把抓住腕臂。
王福看向她。
她认识这姑娘。眼前是杨家姑娘身边的婢女,记得应该是叫璎儿,上次自己好心借给她帕子擦雨来着。
跟着陈叙上学堂这么些时日下来,也能陆续认得出几家名门姑娘子弟什么的。
王福偏头看她问,好声问了句怎么了。璎儿抿唇,往后看了眼,又瞧瞧周围,用唇语叫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