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惊起一片片寒鸦。它们盘旋在苍凉的天际,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那些嚎叫穿过冰冷的空气,直刺人耳膜。即便温晗笑躲在车里,依然躲不掉那瘆人的鸦鸣。她攥紧双拳,不敢想象外面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越是靠近凉县,活人也就多了起来。那些先来的难民已经放弃了挣扎,开始寻觅周边能吃的食物。而后到的难民还存着一丝希望,日日夜夜扣着城门,指望着官老爷良心发现。可他们叫到声音嘶哑,饿的没力气再扣门,也不见城楼上扔下来一袋米。
当陆景枫驾着马车徐徐而来时,难民们立即一拥而上。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神情麻木,只有一双眼睛,饿得发亮发光。
仿佛面前的不是一辆马车,而是一块巨大的糕点。
他们声音哑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张着嘴,吚吚呜呜。同时又因为害怕车上人,不敢扒马车,而是伸出一只手,不停地抖动着,像是在试探车上人的底细,又像是在求食。
即便是一向沉稳冷静的陆景枫,在看见这惨状后,也变了脸色,不再是以往的潇洒悠然,而是和这冬日一样沉重的冷意。低垂的眸子里,笼罩着一层浅浅的阴翳,使得整个人越发肃杀,难以接近。
乱世太平,百姓终苦。
马车最终停在了城门前,更多的难民涌了上来。马车里的温晗笑能感觉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动静,那颗不安的心,在想到陆景枫就在车外后,便莫名安定下来。
然而心安了,外面可怜的吚吚呜呜声,就越发刺耳了。像是一块块石头,重重砸在心里,把她的心绪砸得七零八落,惶惶不安。
她终是忍不住,不顾夕云的劝阻,掀帘而出。
但她这突然的举动,却把陆景枫惊到了:“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
说完脸色一沉,警惕地看着周围难民。
夕云也跟着探出脑袋,劝她进去:“小姐,外面乱,你快进来吧!”
若是普通女子,见了外面这惨状,早该吓呆了,躲回车里去。但温晗笑却是一脸坚定,不仅不听二人劝阻,还毫不犹豫地跳下了马车!
这可把二人吓了一跳,立即赶到她身边,把她和难民们隔开。
“你到底要干什么!”陆景枫压抑着语气中的怒火,眼中神色有气恼、有不耐烦,但更多的是紧张。
人在走投无路之下,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陆景枫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这些难民自然会有所畏惧。可再加上一位白皙娇嫩的小姐。那在难民眼中,就是恶犬守着的美食了。
果不其然,难民们在看到温晗笑跳下马车后,瞬间变了眼色,直愣愣地盯着温晗笑,青光幽幽,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群。
夕云花容渐冷,一边护着温晗笑,一边瞪着这群难民,沉声道:“小姐,快上马车!”
即便到了这种地步,温晗笑依旧没有退却的意思。在太平盛世中长大的她,不知道灾难会把人变成怎样的怪物。
她知道这些难民不怀好意,又单纯觉得,难民的恶意来自饥饿的困境,只要自己帮了他们,他们就会恢复正常。
于是,温晗笑强压下心中害怕,努力摆出一副好脸色,朗声道:“诸位放心!我会让你们进城的,我可是......”
可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陆景枫一把拽过,截断了未说完的话。战事尚未平息,暴露公主身份,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你干什么!”温晗笑很是不悦,抬眸又见陆景枫脸色不是很好,瞬间没了底气,放低声音道,“他们拦着我们,无非就是想要点吃食,或者跟着我们进城而已。我帮帮他们,又怎么了?”
“你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做好心办坏事吗?”陆景枫冷冷说完,便凝神沉目,环视一圈难民。
对于这些走投无路的难民而言,高贵的身份没有半点作用,反而会让混迹其中的有心人得知温晗笑身份,届时才是麻烦大了。
果然,难民们靠得更近了,只要稍微抬手,便能触碰到三人。那一双双冒着青光的眼中,写满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然而温晗笑却没注意到这份危险,她还记着陆景枫刚说的话,低着眼眸,落寞道:“是呀!在你眼中,我永远都是这么没用,爱搞砸事情!”
陆景枫一心警惕着那些难民,没留意她说了什么,心不在焉附和道:“你知道就好!”
城楼下的难民们越发躁动,仿佛是正在燃烧的引线,就等着爆炸那一刻。
然而,未等难民们爆发,温晗笑的脾气先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