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主府的路上,街边吆喝声依旧,有个路人正激动地和摊贩讨价还价。茶馆里的说书人不知说了哪句好话,引得座下纷纷拍手叫好。二楼的小娘子又在骂她家小儿。一条叼着骨头的大黄狗飞驰而过,差点撞到一位锦衣公子,惹得那公子在后面大声怒骂:
“哪家的狗!脏了我的新衣,拿你去煲汤!”
这京城的街道呀,永远都是这么热闹,这么繁华。
一个人影从前方跑来,嘴里还说着什么,周围太吵闹,听得不大清楚。等到他近了些,二人才看清,原来是胥咏年。
温晗笑瞧了瞧身边的夕云:“要不我先回去?”
“为什么?”夕云一脸莫名其妙。
没过多久,胥咏年终于跑到了二人面前,他一直看着夕云,都忘了向公主请安:“夕云,好巧呀!”
“有什么巧的!”夕云指指他身后的街道,“隔那么远,亏你眼睛尖!”
胥咏年有些小得意:“那当然,只要你在,我一眼就能找出来!”
温晗笑眯起眼睛,嗅出一丝不平常,抱起双手试探道:“胥咏年,你以前说话有这么甜吗?”
胥咏年这才看见她,慌忙施礼,随即又解释道:“我本就是说实话而已!”
不过夕云大大咧咧惯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没好气问道:“喂!你追过来有事嘛!”
“没有,就是看见你了,来和你打个招呼!”
胥咏年带着讨好的笑意,却没讨好到夕云。
她直接说道“好了,你招呼也打了,可以让路了吧!”
胥咏年赶紧退到一边,待二人从他身边路过后,又猛然醒悟,站在二人身后大声道:
“夕云,你上次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会认真读书,将来做个先生!”
温晗笑有些好奇:“你上次和他说过什么吗?”
夕云一生只记挂三件事:公主,哥哥,比武。
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上次她和胥咏年说了什么,早就被她忘记了。
“不知道!”
“真的吗?”温晗笑表情微妙起来。
“真的呀!公主,你那是什么表情?”
“正常的表情呀!”
“才怪呢!明明就不正常!”
......
他们二人悠哉回了公主府,但皇宫里的人就悠哉不起来了。或者说,皇宫里的人,永远无法悠哉。
御花园里,太子温衡跟着皇帝身后,来到一座廊桥上。
皇帝立在桥上,望着下面幽幽深潭:“昨天,宓河那边传来捷报。庆国退兵三十里。”
太子上前一拜:“恭喜父皇!”
“这有什么可喜的!庆国只是退兵,又没撤兵!”皇帝虽然这么说,但脸色明显缓和不少。
太子悦然道:“有三弟在,庆国撤兵是迟早的事!”
皇帝跟着一叹:“是呀!朕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你继承大统,你三弟就镇守边关。昱儿和......”
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濯儿,就当个逍遥王爷。”
皇帝毕竟是皇帝,只一瞬,便压下了自己的感情,继续道:“所以,朕给你选最有学问的太傅,教你治国为君之道,将晖儿送到边关历练。如今,晖儿不负朕期望,从未让庆国铁骑踏进燕国土地半步。”
“而你!”皇帝转身看向温衡,目光骤然严肃。
太子心底一紧,垂首不敢与其对视,只谦虚地说了句:“儿臣聆听父皇教诲!”
“朕的教诲已经教完了,剩下的,就看皇儿你记没记住了!”
“儿臣记住了!”太子恭敬道。
显然这是一句假话,皇帝摇头短叹,收了目中严肃,无奈道:“皇儿,父皇老了,只能再给你一个忠告。朝上众臣,永远不要全信,特别是柳家!你要娶柳家姑娘,朕阻止不了。但你若要重用柳相,朕宁愿把江山交给你三弟!”
太子很是不解:“父皇,柳相不是救过你一命吗?”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忠诚吗?
“他是救过朕一命!”皇帝厉声道,“那又如何?”
“人都有一定私心,只要有私心,就避免不了为自己、自家谋划。就算那柳逢意光明磊落,忠君爱国,你敢保证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提拔的每一个人,都是在为燕国考虑,而不是出于自己那一点小私心?”
“他若真的没有一点私心,那柳家又怎会如此飞扬跋扈,连你妹妹都敢打!”
太子说不出话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洞悉另一个人的真心呢?
皇帝又道:“皇儿,朕有私心,你也有私心。你若重用柳逢意,势必会看在他女儿的面上,对他更亲近一分。而这一分,就是蒙住你双眼的布。你已存了好意,又怎能坐在龙椅上平等地看待底下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