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宸的匕首上涂了剧毒,陆景枫虽然被救回来了,但也昏迷至今。
温晗笑终于老实起来,再没出过陆府,也不敢去看陆景枫。然而夕云却怀疑起了石宸身份,正巧公主不愿出府,方便了她自己行动。
陇关向来是兵家嫌弃之地,怎么会来庆国的探子。而且区区一个探子,百里将军那么紧张干什么!
她在陇关认识的人不多,虽然知道郁秋煞嘴里没一句实话,可假话也好过没话。
于是乎,夕云再次来到了郁家。
荒芜废弃的旧城里,唯有郁家那座石宅格外瞩目,简直就是这座旧城的坟墓。
然而这座坟墓是为活人修建的,里面埋葬的,或是说住着的,也是活人。
这一次,是郁秋煞亲自来开的门。他虽然面上对夕云的拜访并不意外,可还是拿出惊讶的语气说道:“夕云姑娘?真是稀客呀!”
“废话真多!”夕云并不买账,直接越过他跨进大门。
上次来郁家是晚上,那个时候,她以为郁家人都睡了,所以才那般安静。但现在是大白天,郁家依旧安静非常。
夕云又仔细闻了闻,再没之前的火药味。
“你们家这么大,怎么没几个人?”
郁秋煞跟在她后面回答道:“在下不喜欢吵闹,故家中只有几个洒扫的老仆。”
夕云向来有话直说,此刻也直接问道:“我问你,那庆国的探子什么身份。你们干嘛那么紧张?”
“既然夕云姑娘都说他是探子了,那他自然就是探子了!”
郁秋煞说了一句废话,夕云更加气愤:“盛国那么大,他都不去,偏偏看上了陇关这块蛮荒之地?”
“夕云姑娘,即便是蛮荒之地,也自有它的价值。要不然皇帝又何必派陆将军前来镇守呢!”
郁秋煞说话滴水不漏,态度更是谦恭。夕云从来看不透他那谦恭后,又是怎样的心思。
就好比现在,她依旧看不清,又觉得烦闷之极,便瞥过去一记冷眼,说了句:“你还真是够讨人厌的!”
这嫌弃十足的话,并没影响到郁秋煞。他微微颔首,略带歉意道:“抱歉!未能讨得夕云姑娘欢喜。不过,在下并非夕云姑娘口中招人嫌弃之徒,城中还是有不少女子心悦在下的。”
“呵!谁在乎!”夕云虽然这么说着,可心里依旧泛起点不自在起来,又补充了句,“人和名字一样,煞风景!”
说到这里,她忽然记起来自己以前问过郁秋煞他名字的问题。当时郁秋煞说,让她去陇关问他父母。
刹那间,拨云见月!
对呀!既然郁秋煞不肯说实话,那不如去问问他爹娘。身为父母总该知道自己儿子在干什么吧!
夕云压住内心的兴奋,质问道:“你父母呢?”
“你想见我父母?”郁秋煞难得有些困惑。
“对呀!”夕云只当自己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因而有些骄傲。
“那跟我来吧!”
郁秋煞带着她穿过整个宅子,弯弯绕绕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一座小院。虽是深秋时节,这里依旧郁郁葱葱。就连那方小池塘都是一块碧玉,只有水底下的鱼儿上来吐泡泡时,才能看出点水波。
院里很久都没人来过,石墙变成了青墙,原本供人走的路也被青草覆盖。到处都是荒草灌木,相互纠缠着往上冒去。原本的花木只剩石柱下的两株海棠活了下来。
郁秋煞就停在海棠边上,对着夕云笑道:“这就是在下的父母。”
夕云冷着一张脸:“你是想告诉我,你是海棠成精吗?”
面对她这番取笑,郁秋煞十分配合地笑了笑,随即解释道:“我父亲本是陇关的一个小官。那时他刚上任,恰逢陇关巫祝祭祀巫神。看见百姓们妻离子散,骨肉分离,他便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想好了名字。秋煞。象征团圆丰收的秋,承载了陇关百姓无穷无尽的怨煞!”
“那后来呢?”夕云此时已没了怒气。
郁秋煞接着说道:“后来?后来,我父亲不忍为虎作伥,余家上下都被屠戮殆尽。只有我年纪小,巫祝想多留一阵,待到中秋与其他祭品,一起献祭给巫神。可惜,他们没能如愿。在祭祀那天,我杀了最老的巫祝,将他的脑袋扔在了祭台上!”
说到此处,他轻轻笑了声,又道:“可笑的是,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的血是脏的。认为祭台被玷污了,祭祀失效,巫神即将降下天罚。于是,为了赎罪,也是因为穷途末路,他们自己放火烧了一切。”
当年陆将军领兵攻破城门,所有人都在炼狱火海中挣扎哀嚎。只有一个满身血污的孩子,坐在祭台最中间,抱着两盆海棠。明明是最灿烂的年纪,他的眼中却没一丝光芒,漠然注视着逐渐走进的军队。
那时候,陆将军问他:“小孩,你的家人呢?”
他举起两盆尚小的海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