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扬州的路上,扶苍见王昭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往扬州走的样子,忙追上去询问,“女公子,方才在客栈的时候您分明很担心殿下,可这会儿怎么不与他一道走了?”
他自小跟在王昭身边,岂会不知她是什么样的人?
方才在客栈中歇息时,他分明看见自家姑娘满脸担忧的样子,可临了却并不打算与六皇子和那雷门弟子一道走,显然是有什么决定是他不知道的。
“扶苍,之前在客栈闹事的那群人,你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吗?”
扶苍愣了一下,似乎并未发觉,“他们,不就是附近落草为寇的土匪吗?女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看来我平时还是太纵容你了,竟叫你一点心眼儿也没有。”看着他这幅老实巴交的模样,王昭心中忽然有些无奈,“虽说北离擅用剑,南诀擅用刀,但其实咱们北离,也不乏有擅长用刀的人。就譬如我,譬如我的阿爹还有一众叔伯兄弟,再譬如兰月侯……但是,我们用的刀虽有长有短,但大多都是唐横刀,但那些人用的,却是西域一带常见的钢刀。”
“别看他们的头发和肤色与中原人一般无二,但是从他们的服饰和用的钢刀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并非中原人。”
昔日萧楚河在天启城时,其他皇子便是他的陪衬,如今他纵然消失四年,可也不乏有想要对付他的人。
王昭只担心,刚刚的那些人是打着来打劫的名头,实际上却是另有所图。
四年前,素有战神之称的琅琊王萧若风倒台,琅琊王氏纵然威望尚在,但却只有一个王晏在朝为官,又恰逢储位未定,以致派系林立,党争不断。
王昭只担心北离已经有人与外邦或是跟某些上不到台面的人勾结,以此来谋夺帝位。
而萧楚河,则是某些人通往帝王之路上的最大阻碍。
虽说明德帝让萧楚河与王氏联姻背后的缘由从未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明德帝此举,拉拢只是其一,而最大的原因,是为了让萧楚河能有个依仗——虽说萧楚河自己未必需要,可至少有王氏护着,明德帝也能放下心来。
等到明德帝百年之后,就算萧楚河没有要那个九五至尊之位,那登上皇位的那个皇子就算忌惮于他,那也要顾及一下琅琊王氏。
“那女公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王昭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扶苍,道,“等到咱们进入金陵城之后,你去附近的听香水榭传我的话,让他们去查查这几个人的来历。”
扶苍接下王昭递过来的玉佩,双手抱拳,“是。”
听香水榭是琅琊王氏于六百多年前建立的情报组织,多年来,看似游走在各国之间做生意,实际上是为了给王氏传递消息。
这一组织十分神秘,少有人知晓,便是宫里那位陛下也只是知晓听香水榭是王氏的生意,却不知这是王氏收集情报的谍报网。
王昭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这几个人的身份并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而且他们出现的时间也着实巧合了些。
“扶苍,我记得我离京前,萧羽一直称病不出。”
萧羽是明德帝膝下的第七位皇子,乃宣妃易文君所出,封赤王。在十数年前出了那档子事之前,他也是很得明德帝宠爱的。
只可惜,宣妃与叶鼎之离京之后,虽说最后还是回到皇宫里来做她的皇妃,可萧羽在宫里的处境自那之后便一落千丈,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是,女公子先前还去探望过几回,可府上的小厮一直都说赤王殿下病重,连他的心腹侍卫龙邪也没见着。”
“有问题。”
当时王昭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这些年来,他与前头几位皇子纵然不和,但与王昭之间的关系也称得上是和睦,所以他即便为着夺嫡之争与白王萧崇明里暗里的较劲,但两人却从未波及过王昭和她的家族。
倒也不是说这二人有多宽厚,相反,他二人也不是什么仁慈之辈。
但他们二人从不曾牵连王昭,甚至每回到她面前都能把龃龉放下,想来多少也是有私心在的。
白王萧崇不愿牵连王氏,是因为王氏是他的母族,王氏若是倒台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每回见着王昭,他总是能和颜悦色的与她说话。
至于萧羽,他与王昭看着这般和平,无非就是因为他与王家大郎之间的情分。
赤王萧羽,曾经是王家大郎最看重的学生。
……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雪夜。
一位身穿黑衣,面目冷峻的男子坐在马车之上,手中握着一个酒杯,笑着望着面前的人。
一共十六个人,每个人身上的玄色衣衫都与这暮色沉沉的夜晚融为一体,他们每一个人都握着一把刀,如雪一般亮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