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正值一年之中的暮春时节,客栈外原本还光秃秃的树此时也在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句交谈声下悄然抽芽,远处一直挂在灌木丛上的迎春花也在这个时候迎着寒风猎猎的日子傲然盛开,为着入眼皆是一片荒凉的地方添了些许生机。
王昭再度见到萧瑟时,已经临近夜半时分。
从‘长弓追翼,百鬼夜行’的营寨中离开后,萧瑟便收到扶苍的传信,说是王昭已经带着王曦去了附近的镇子上落脚。但这里毕竟地处边境,身处在荒山野岭,常年黄沙蔓延,方圆几里之内都见不到什么人烟,距离这里最近的,便是十几里之外的玉门关。
这里已经地处在北离与西域的边境之上,萧瑟原本以为,王昭在把王曦救出来之后会立刻返回北离的,却不想着深更半夜,她竟会带着王曦跑到这里来。
见着来人,雷无桀不由得面露欣喜,一马当先地跑到王昭面前,“阿昭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啊?”
王昭闻言,柔和的面孔上犹如春日里的微风一般,既不失礼貌又叫人觉得十分亲切。远远望过去,只见她语气轻缓,一字一句的说道,“晚上睡不着,出来透透气。”话音将落,原本便静谧无声的客栈门口陷入诡异的沉默。
无心一身白袍,妖冶的双眸看向雷无桀,满含笑意的眼神中竟是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午夜时分,外头虫鸣不断。只见王昭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裘衣,只着一袭白色纱裙,三千青丝一丝不苟的被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在这夜色之下,她手中灯笼里的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清冷的月色洒在她的身上,将她衬得愈发的不食人间烟火。
萧瑟在她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在看见她时,双眸微闪,面色看着十分凝重,一时叫人猜不透他究竟是在高兴王昭一直在这里等着他,还是因为王昭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的事情感到不悦。
王昭抬眸,似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温柔似水的目光从雷无桀身上移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后面那个脸上满是不悦的男人,柔声道,“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雷无桀向来喜形于色,一听有地方睡觉,脸上的疲惫之色很快便被喜悦取而代之,向王昭道谢之后,忙转身踏进客栈的大门,不过眨眼功夫,他便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萧瑟扶额轻叹,“真是个小夯货。”
无心但笑不语,只拍着萧瑟的肩膀,道,“想来你和王姑娘应该许久不见了,好生说说话吧。”
……
客栈的屋顶上,微风习习,皎皎明月悬挂在天边,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上,王昭落座在屋脊上,将手中的灯笼放在身侧,顺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
眼下虽已立了春,可倒春寒时刮来的春风尚且寒冷,扶苍怕她着凉,便回房将她带来的狐裘又拿给了她。
夜色沉沉,王昭趁着这皎皎月色默默地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这个阔别了四年的人。她那炙热的目光就这么望着他,与这清冷的月色显得格格不入。二人也不知道就这样沉默的对视了多久,王昭这才将目光别开,斩钉截铁的说道,“萧瑟,你不高兴。”
那蓝衣公子沉默的坐在月色之下,闷闷的喝了一口酒,道,“有吗?”
“有。”王昭十分肯定地说道,“小时候你每回一不高兴就不说话,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样。”
“大概吧。也就在你眼里,我依然是之前的模样。”
“其实我知道,你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以前你每回吃了瘪,都会报复回来。”
若不是因为四年前的琅琊王一案,堂堂的北离永安王不会从云端上跌落下去。他们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明明已经认出对方,却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在王昭心里,楚河哥哥永远都是天启城中最明亮、最炙热的少年郎,永远都有着一颗九死不悔的赤子之心。
她一点都不喜欢萧瑟这个名字,总觉得太凄凉,太孤独。
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纵然他如今变得沉默懒散不少,可无论是萧瑟还是萧楚河,他依然是爱着她的。
若是别人叫他栽了跟头,他一定会选择报复回去;可若是她,他一定会甘之如饴。
因为他爱她。
“你也变了不少。”萧瑟忽然道。
“是吗?”
“我记得你虽然是中原人,但却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你刚回到北离时的样子,跟现在可真是大不相同。”
她爱红色,所以她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红色的。那个时候,他曾问过她为什么喜欢红色,她告诉他,因为女孩子穿红色很好看,就像是高悬在枝头的玫瑰花。
后来,在旁的名门贵女在学习刺绣、学习插花、学习德言容功的时候,她却喜欢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兵书,喜欢纵马高歌。为此,她曾跟着她的三叔父学习刀法,跑去琅琊王叔的军营里学兵法、学剑术,哪怕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