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你是最不占优势的一个。”
虽说永安王与王氏女的婚约还在,可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那纸婚约在四年前琅琊王谋逆案发生之后就已经成了一张废纸。以王昭的身份和地位,若是她当众否认自己与萧瑟的婚事,那那些听命于四皇子或者是七皇子的江湖势力便没了掣肘。以萧瑟如今的状况,那些人要是对他下手,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萧瑟闻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俊秀英挺的眉宇间全然没有即将面临危机的模样,反而轻笑出声,“有些事情总得去争一争。不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若是争不到,你会死。”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萧瑟呼出一口浊气,淡淡道,“剑仙出手都没能取我性命……”
昏暗的烛光之下,姬若风望着萧瑟的目光幽幽,宛如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叫人捉摸不透。
能猜到这个黑衣人究竟是谁的人并不多,姬若风便是其中一个。
只是如今这状况,若是贸然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萧瑟,姬若风只怕,会给他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他的武功已经被废,若不是那人在废他武功时见他已成废人一个,已然无法成为阻碍他的垫脚石,只怕如今这世上,连萧瑟这个人都没有了。
帝都风云诡谲,如今就算已经过去四年,可依旧有人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姬若风不敢赌,也赌不起。
更何况以王昭的聪明才智,要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加上王氏的势力,要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其实也并不难。只可惜他们二人同行这么久,萧瑟似乎并不打算让她知道他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变故,以至于本已踏入逍遥天境的武功尽数被废。
“可是怒剑仙颜战天?又或者是,孤剑仙洛青阳?”
“你别猜了。”姬若风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决定放下,就别想再拾起来了。不就是五百两银子吗?和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看来师父真的不看好我了。”
夜色沉沉,皎皎明月隐匿在云雾后,微弱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之上,显得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萧瑟目光幽幽,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缓缓道,“那师父觉得,这五百两银子谁能拿到?白王萧崇?赤王萧羽?又或者是,四皇子萧荣?”
明德帝膝下的儿女虽算不上多,但也说不上少,除了早已夭折的大皇子萧永和两位公主之外,天启城中能排的上号的便有二皇子萧崇、四皇子萧荣、六皇子萧楚河以及七皇子萧羽。余下的三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以及十二皇子,要么年纪太小,如今尚且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要么就是资质平庸不得圣心,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个封号,自然对萧瑟构不成威胁。
夜色渐浓,林间晚风渐起,吹得夜色深处的树叶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响。昏暗的烛光忽明忽暗,姬若风的目光不知何时已从棋盘上移开,落到眼前之人身上,伸手将袖中的无极棍掏出来,递给对面的清俊少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看好的人是永安王萧楚河,而不是雪落山庄的萧瑟。”
萧瑟望着那个陪伴了自己数载春秋的无极棍,心中竟渐渐生出一种令他无比熟悉的恍如隔世的感觉。可看到它,他又总是会想起被人废去武功的那一晚,又不由得心生厌恶,“在师父眼里,武功就这么重要?”
“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武功。”姬若风叹道,“大家都说你和琅琊王像,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有琅琊王当年的模样?”
“我怎么了?”
“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眩聪明,厉威严,姿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
正是二月中的初春时节,耳边寒风呼啸,凉亭被荒废数载,现已是满目荒凉,此时寒风吹过,竟也不由得多出几分萧条之意。萧瑟双眸轻垂,沉吟良久,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道,“师父,该您落子了。”
姬若风只是笑着将无极棍放下,“传给你了。”
“我的武功都已经尽废了,还要这无极棍有什么用?”
姬若风拂袖而起,抬眸望着那高悬于夜空之上的明月,叹道,“讨账的路并不好走,你留着当拐杖用吧。”
“多谢师父。”萧瑟抱拳道,“师父,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说罢。”
“弟子要去于师,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姬若风那本该平静无波的脸上竟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以往他只是知道王家那丫头认路的本事不行,没想到从前一向自恃聪慧的萧瑟如今竟然也有找不到路的时候。
着实叫他意外。
思及此,他不由得看向萧瑟,打量了他片刻才问道,“你迷路了?
“是啊。”
姬若风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实在是没想到,他这个一向聪明伶俐的徒弟竟然也有迷路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