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此时已是改头换面、俨然一身军官装束的刘江生,便带着一营兵士匆匆赶来汇合。李源从亲兵队伍中挑选出一半留守别院之后,便领着两兄弟与剩余的兵士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此番为节省来回时日,李源决意向东从润州过江,接着取道扬州,再往北去,有三四日便可达楚州地界了。
此去三百多里路,马匹也不是很充足。尽管秋风已起,但真正赶起路来,几百名兵士还是个个汗流浃背,只当是随着李虞候行军操练了。李源倒是有些闲情逸致,一路上不停观察沿途的地形风貌,并暗暗记在心中。
过了一日多半,李源一行人便到了东都扬州府。当天上午刚在驿站落了脚,中午便有扬州的一大群官吏不知从哪得了风声,闻讯赶来,说要拜会李虞候。
看着这些官员大箱小箱地抬来,李源如今已深知这朝中风气,倒也没有拒绝,与同僚下官们客套一番后,便只是下令将一些繁重的物品退回,留得一些金银和现钱,统统散发给随行的一营兵士及亲兵。此举自然又得了一拨军心。
安顿好众人后,李源便交代了刘江生,让他在驿站中主持着。洗了把脸,又挑了些合意的礼物,便只带着罗二虎一人出了门。
方才已在扬州的那帮官吏口中打探清楚,李源很快便在这湖巷纵横密布的扬州城中寻到了目的地——东都留守府。
此时的留守府前车马不停,府门大开,家仆出列忙碌,似是有宴席会宾。
罗二虎费力地挤到门前,将李源临时写好的拜帖,径直递上。
那管事的,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这鲁莽的黑汉子,只因他推搡了不少来客,只得硬着头皮扫了一眼拜帖,忽然露出惊诧的神色,立马抬头打量起不远处身披紫袍的少年郎。接着便小跑回府报信去了。
李源倒是没注意那么多细节,在他眼里,这一趟留守府是非跑不可的。这东都可是与国都规格并齐,东都留守周宗又是先帝老臣、一品大员,得罪不起。自己既然做了官,又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了,一些礼节总是要尽到的。何况自己还买了人家的宅子,总归是一个奇妙的缘分。
日头一高悬,罗二虎便开始抱怨起来了:“大哥,这周宗周大人是什么来头?这做派也忒大了些!都快半个时辰了,俺这粗人空等着倒是无妨,可大哥你如今可是堂堂都虞侯,怎地好叫你吃闭门羹!”
“无妨,二虎。这周宗可是伺候过先帝的老臣,颇具名望。如今又镇守东都,咱们途径此地,作为下官自是要来拜访的!便再等会儿吧!”话虽如此,李源确实也等得心焦,只因他迫切地想瞻仰这位南唐著名的清流重臣,并且他可是周娥皇的父亲啊!
终于,那名管事的带着一脸歉意小跑过来,接着恭恭敬敬地领着几名小厮迎候。
李源二人一路穿过这深不可测的院落,到了宴会大堂后,才发现这宴席上起码得有五六十人早已落座。大多数人都是穿金戴银满身锦缎,显得华贵不已,想来定是本地的官员富贾。还有十余名素衣长袍的,应是文人才子之类的,无他,个个细胳膊细腿儿的,书生无疑。
按照那名管事的指引,李源被安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虽然按他如今的品轶来说,扬州城内除了周宗,比他高的还真是两只手数的过来。但毕竟是过江龙,你就得趴着,想想李源也就释怀了。
不久,宴席上座无虚席后,上座一名蓄着长须白髯的紫袍老者,在众人瞩目下,缓缓地起身笑道:“周某虽久居朝堂,但素来敬仰名士风流,故而今日摆下盛会,请诸位莅临寒舍,我等大谈诗文吃酒会友,还请诸位莫嫌弃老夫附庸风雅了!”
大谈诗文吃酒会友......李源顿时有点无语,这又不是大唐盛世,外头可年年打仗呢!怎么还搞起这一套来?也太过安逸了......
周宗毕竟是开国功臣,又是东道主。在场的倒是有些权贵,但也都给足了面子,让周宗举着酒杯巡场挨个介绍官职姓名。
这一番流程下来,已花了不少时间。李源和罗二虎,看着这大帮子人又是作揖又是客套,都快看得睡着了。但仿佛在场的宾客都很喜欢这一套,毕竟这封建年代,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
不知不觉,周宗已蹒跚着走到了李源跟前,只见他笑容可掬地忽然提高了声调:“这位新到的贵客便是宣威将军、殿直都虞侯李源!想必诸位早有耳闻,此番我大唐出兵楚国,便是李虞候三骑入城,说降了那楚王,大显我朝天威!来,诸位举杯,为李虞候接风洗尘!”
在场宾客无不侧目,倒是极为配合,哗啦啦地举起手中酒杯。更有不少人好奇地指指点点,但大多都是善意。
李源有些受宠若惊,顿时恢复了精神来应对,连忙同举起酒杯,右手护着朝周宗毕恭毕敬地作揖道:“在下今日叨扰了!谢过周老大人!”
周宗却出乎意料地走近了几步,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低声道:“李虞候无需客气,你我有缘,相互照拂自是应该的!”
李源连忙跟着周宗爽快地一饮而尽。
紧接着,便是全场欢畅的杯盏交错了。
罗二虎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宴席,不知是饿了一阵还是站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