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七日战火洗礼的朗州,城北倒是相对安宁。
城池宽阔,守城军士从西门巡戍到北门,都得花费不少时间,今夜听闻唐军撤围,早就疲惫不堪的军士们都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少人依着城墙便昏昏睡去。
各处紧要城门尚且如此,未遭攻击的北门更是疏于防备,入夜之后只能听到连串的酣睡声。
月夜朦胧,残芒洒落在静谧的朗州城内,却难以照亮隐于西北角的水门。
不知何时,这扇漆黑如墨的水门却已然敞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而门缝竟巧妙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与此门融为一体,远远观之,竟难见端倪。
“咕咚!咕咚!”水门内,一个头颅轻轻地探出水面,任由水流缓缓地从口中排出后,均匀地呼吸着,双眼如林中野兽般,夜间如炬,敏锐地扫视起了周围的情形,很快便从容地游至水下石阶,静步登岸,一身黑衣半屈着双膝等候。
接着,第二个人也以同样的方式,顺利入城。很快便有第三个、第四个,渐渐地如同潭中群鳄搁浅一般,不到半个时辰,上百个黑衣男子从水门而入,聚拢在城墙下。
“大爷,上吧!”一名男子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
“夺门。”被称为“大爷”的自然便是溪州少主彭师裕,亦是今夜暗袭的领头之人,只见他轻轻招手,身后数十名黑衣打扮的蛮兵,立即犹如枝上青蛇一般,轻车熟路地沿着城墙,朝北门灵活地摸去。
“咻咻!咻咻咻!”如同一阵冷风飘过,北门处正聚在篝火四周酣睡的上百名朗州兵,似乎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连叫声都没发出来,便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继而身躯僵硬地伏倒在地,纹丝不动。
见吹箭得手,彭师裕踮着快步,火速领着剩下的蛮兵至北门处,指挥道:“快快撤下门衡!”
只见蛮兵们七手八脚地将门衡搬下,接着猛地将北门拉开,岂料“咣”的一声城门轰鸣,似乎连周围的房舍都被惊醒了!事已至此,彭师裕忍不住叫骂了一句:“心急作甚,尔等当是搬女人呢?!”
沿着漆黑的城门洞,彭师裕的亲卫火速奔出传信。片刻之后,彭师裕猛然察觉到异样,低头一瞧,地面莫名地震动起来,接着城门洞内“悾悾”作响。
这分明是马蹄产生的回音!彭师裕心潮澎湃,赶紧扬手让蛮兵们散开,免遭误伤。
劲风终于袭来,点点火光突至,紧接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踏着清脆的声响率先出现,李源身着醒目的麒麟明光金铠,表情严肃地领着身后乌泱泱的唐军骑兵,赫然出现。
一眼望去,便是漆黑看不到尽头的朗州主街,此时空无一人,远处牌坊上随风摇曳的盏盏灯笼,也破旧不堪,更无明火。
李源深吸一口凉气,身上的大红披风呼呼作响,随即“唰”地一声拔出利剑直指夜空!
“我大唐儿郎们,今夜便是建功之时!随我杀入城中,擒杀刘言!”
如同一声平地惊雷,唐军骑兵们纷纷举起长枪,马蹄高高地跃起,齐声呐喊:“杀!!!”
数千骑兵顿时如潮水一般,疯狂地涌入朗州城中。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喊杀声震碎静夜,扬起的尘土滚滚涌动,令人望而生畏,连大地仿佛都颤栗了起来!
城内的百姓们梦呓乍醒,纷纷紧闭家门瑟瑟发抖,而城中正在巡守的朗州兵很快也发现了异样。
“敌袭!敌袭!唐军破城了!……”一名朗州兵慌不择路,惊恐地发出最后一声喊叫后,便被径直掠过的罗二虎无情地削下了头颅。
接着这句“唐军破城”,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城内的朗州兵很快便从睡梦中惊醒,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新的梦魇。朗州大街上,唐军骑兵肆意驰骋,许多朗州兵连兵器都来不及举起,便死不瞑目。
很快,火光四起,整个朗州城内顿时大乱,四处均是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震天的声浪里夹杂着哭喊惨嚎,唐军马蹄所过之处,留下道道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气!
节度使府衙前的肉搏尤为惨烈,在彭师裕的指引下,李源亲率精兵直奔而来,而唐军士兵们刚翻身下马,便遭到了刘言亲兵的猛烈反攻。
尽管卫圣军的武器盔甲,都称得上南唐最上等的,此行士兵战力也是李源精心挑选的善战之辈,但刘言的亲兵也有自己的优势,大多出身于武陵山脉,倒是与洞溪蛮兵相似,身手矫健极为灵活,因而在夜间作战同样得心应手。
节度使府署,那平日富丽堂皇的两扇巨大铜门处,鲜血汩汩蔓延内外,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满目血肉横飞,如疾风暴雨般,飞溅的血污在空中抛洒,不时有两边士兵的头颅滚落在地!
随着彭师裕手下的蛮兵也赶来支援,“咻咻”的吹箭声四处作响,很快刘言亲兵已然人数锐减。正要攻入府衙时,李源忽然瞧见源源不断的朗州兵从四面八方赶至,加入厮杀之中,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倒下一片又来一片,战事瞬间陷入胶着,而唐军士兵也渐有招架不住之势。
唐军里头正在搏杀的一名老兵,狰狞的面孔上杀得双眼已然血红,只见他用力劈倒一名来势凶猛的朗州兵,转头便看到主帅李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