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廷构引兵抵达寿州城东门时,城南正处于激烈的鏖战中。而正如李源所预料,此时寿州城内守备空虚,东门城头上的叛军士兵更是寥寥无几。
于是周廷构便果断下令,列阵摆出攻城姿态,而城头上的叛军见唐军人数不多,又始终保持在百步之外,守将便丝毫不慌张,一直紧闭城门,只是引弓弩射住阵脚,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占不到便宜。
而周廷构估算着时间,李源一路兵马应与叛军交上手了,心里愈发焦急,索性命人返回八公山告知林嗣昌,将这场攻城的戏码做足。
城头上的叛军本来不以为然,此时却见唐军开始迅速地挖沟垒土,又一步步往前推进,不由得警惕起来。而恰好此时,从八公山上传来几声悠扬的号角,叛军士兵又在慌乱间远远地望见,东面山林中忽而竖起大量的唐军旗帜,许是暮色已深,视线昏暗,风吹草动之处疑有大批唐军掩藏。
周廷构抬头望见城头上的叛军皆来回跑窜,连守将也惊慌失措地回身禀报去了,又过了半个时辰,见城头上的守城士兵明显增多,应是吸引了不少叛军回城,而叛军似乎也并无出城追击之意,周廷构这才下令撤退,随后从容地返回八公山大营。
疑团解开,众将听得大呼过瘾,皆兴奋不已。尤其是刘仁瞻,对老部下周廷构的当机立断连加赞扬,而周廷构只是稍微客气了几句,便开始大谈战前的一些事情,众将很快领悟了他的用意,于是又转而夸赞起李源的未雨绸缪,顺带连着林嗣昌也得到了不少褒奖之辞。
时间过得很快,李源和刘仁瞻等人虽然疲倦,但此刻却没什么睡意,如今摆在众人面前的仍有一个严峻的问题,那便是进或退的抉择。
寿州城处在淮河南岸,位于淝水入淮之口,南北交通咽喉,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李金全据此造反,又接连庐州、光州,钱粮兵源充足,此时已非芥藓之疾,若是不及时扼制,一旦其与北面周国形成呼应,向北可夹击北伐大军,向南可威胁南唐腹地,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清淮军的倒戈令李金全如失臂膀,但今日一战李金全的嫡系卫圣军右厢,实际上并无多少损失,寿州叛军仍不下两万之众,不过倒是与如今八公山上的唐军人数旗鼓相当。
而今日一战似乎又给众将带来了不少信心,加上兵马增添了不少,因此大多数人都赞成,应继续攻伐叛军,收复失地。
尤其是老将刘仁瞻,本就报国心切,且侄子刘崇俊的惨死,也显然带给他极大的冲击,此时咬牙愤恨道:“李金全此贼深受陛下厚恩,却是如此地忘恩负义!如今悖反朝廷,作乱江北,屠戮官吏百姓,我等既领军在此,岂能坐视不理?”
而今日刚投诚过来的几名清淮军将领,本来久久不敢开口,此时也忍不住说起了李金全的暴行,顿时令众将纷纷愤慨起来,不停地喊道:“两位大帅,咱们决不能轻易饶了李金全!应尽快发兵攻打寿州......”
见众人战意高昂,李源却皱眉不语,倒不是牵挂着迎亲之事。当初是自己决定北上,而战事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再将这摊子甩掉显然不可能。
但如今敌我双方态势看上去均衡,却仍是李金全占优,三州之地在手,叛军便能很快补充兵员,而且就凭他手里这座寿州城,就是极大的难题。想当年,周世宗柴荣引精锐之师轮番围攻,刘仁瞻可是守了一年多都未城破。
李源扬起手吸引了众将的注意力,接着沉声道:“诸位,寿州是我大唐边境重镇,城坚墙高,钱粮充足,而我大军此刻粮草不足,又无攻城器械,单凭手里这两三万兵马,实在难以攻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为好!”
刘仁瞻双拳不断交错摩挲着,忧心忡忡地说道:“李大帅,我刘氏三代皆是寿州人氏,岂能不知寿州城坚?但今日叛军锐气遭挫,若是不尽快设法攻城,再拖延些许时日,老夫担心,一旦叛军得以喘息,甚至与周国联手,到时恐怕更加棘手啊!”
众将见两位大帅各执一词,但听上去好像都有道理,很快也陷入了各自的纠结。
只见周廷构拧紧眉头,忽而开口道:“李大帅,末将以为,我军可继续利用八公山林深草密的优势,设法将叛军诱出......”
李源立即摇了摇头,苦笑道:“今日计成只是侥幸而已,而且我大军随后尽数撤回,并未真的攻城,叛军岂能看不出八公山上实际是虚张声势?李金全可不蠢啊,坚城精兵在手,既然不知虚实,他大可据守城关,以逸待劳,有了前车之鉴,本帅这草木皆兵的计策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刘仁瞻点头认可,接着沉稳地说道:“李大帅此言有理,那李金全向来狡猾,不过叛军坚守不出,我等又岂能徒耗时日!如今我军在八公山居高临下,足可进退自如,交通也不再隔绝。从此处东进百里便是濠州,不如老夫明日启程,赶回筹措粮秣辎重,再遣几道快马去往金陵求援,陛下定有圣断!”
这个提议李源倒是赞同,不管作何抉择,当此危难之际最大的后援,或许就是远在国都的李璟,这江山到底还是他的,这位欲统一天下自诩圣君的皇帝岂能不心急如焚?于是沉着地开口:“刘大帅,那便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