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日亥时,寿州城外的唐军大营,几道火箭突然袭向东北角的几处营帐,浓烟顿时滚滚而起,火星迸溅乱飞,而周遭空地上屯放的一排排木料很快又被吞噬,火焰升腾时木屑四溅,汹涌的火势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
附近的其余粮草辎重无一幸免。“咔嚓!咔嚓!”连部分箭塔栅栏已被烘烤得摇摇欲坠,“轰”地一声崩塌。
营中的唐军士兵正惊慌失措地来回奔走,却并无扑灭火势之意,似乎被周围骇人的场景所震慑,竟纷纷四散退却。
一时混乱之际,东侧的密林中又突然隐隐传来号角长鸣,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瞬间响起,而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密集的兵刃交接声就此传来。
不远处的寿州城头上,叛军士兵们早已被远处冲天的火光所吸引,望着唐军大营中的一片惨烈,尤其那几架尤为注目的庞然大物已燃成灰烬,有些士兵顿时幸灾乐祸地叫嚷起来,似乎今夜过后,他们渴望已久的胜利便即将到手。
正在府衙中畅饮的李金全,闻听士兵来报,立即率领众将领赶赴东城墙上。见唐军大营的情况显然陷入绝境,李金全激动地浑身打颤,随后嘴角狞笑道:“什么狗屁名将!这大营的防备竟如此不堪一击!“
明汉荣赶忙上前拱手道:“大帅!唐军火烧连营,已有溃败之势,保信军此时定在鏖战,当此大好时机我大军应趁势出城攻袭唐军大营,唐军定然首尾难顾!”
身后的众将亦纷纷上前请战,而李金全却不以为然地摇头道:“不可!这连绵火海何等凶猛,怎可贸然闯入?何况唐军还扼守着八公山要道,如今大营已毁,不久自会退却,我大军只需固守城池,坐视唐军败亡即可!”
一名副将急切地说道:“大帅!可唐军毕竟兵强马壮,又有两三万人之众,保信军既已得手,想必伤亡甚巨!还请大帅遣一支兵马速往南门,沿密林前往接应李刺史撤退!否则——”
“否则如何?“
李金全厉喝一声:“难道你想违抗本帅军令不成?如今夜色已深,密林中战况不明!怎可随意开启城门?你别忘了唐军当日可正是从密林中率军突袭而出!况且李刺史何等英雄,保信军个个骁勇,唐军纵然人数再多,也必能死战杀敌!接应之事,待天明之后再说!“
副将心头一惊,随即低声应道:“末将遵命!”
一旁的明汉荣似乎领会了李金全的用意,目光忽而转向远方那片紧掩的密林,内心却隐隐地生出一丝不安。
......
寿州南城门外,一队队衣甲残破的士兵,或骑马或步行,慌不择路地从密林中奔出,哀嚎与骚乱声伴随而来,黑暗中攒动前行的人头不可计数,很快便涌至城下。
这等突如其来的喧嚣,引得城头上的守军先是一阵警惕,直到借着城上微弱的火光,在城下混乱的队伍中隐约认出了保信军旗后,一名守将高声呼喊道:“李刺史何在?大帅有令,夜间情势不明,还请保信军的兄弟们暂且在城外休整!待天明方可入城!”
而期待中李嵩那魁梧的身影并未及时出现,忽然城下的队伍中间渐渐燃起一支支火把,只见士兵们竟瞬间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接着诡异地齐声喊道:“火起!火起!……”
守将听见这阵莫名其妙又铿锵有力的叫喊声陡然心惊,盯着城下这一张张冰冷坚毅的面孔,忽而察觉出了什么,失声喊道:“你们到底——”
忽而一道寒芒从背后袭来,径直穿胸而过,硬生生将这名守将的嗓音噎在了喉底。
守将惊恐地低头凝视着心口处滴血的刀刃,断气前隐约又听见一声低沉:“火起。”
随后城头上响起一阵激烈的惨叫声,很快却又戛然而止,城上城下忽然变得开始安静下来。
片刻后,几十具满身血污的尸首接连被抛出,肢体触地的瞬间,伴随着血浆四溢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紧接着城楼上瞬间竖起阔别数日的大唐军旗,一队满身血污的士兵转身便下了城墙。伴随着“吱呀”一声闷响,只见吊桥被缓缓放下,沉重的城门随之渐渐敞开。
“进城!”
一声清脆的军令骤然响起,城下的士兵们齐声应命,即刻挥动着刀剑,如潮水般蜂拥灌入。不多时,李嵩所部保信军,便毫无悬念地控制住整道高深的南城墙。
几乎同时,城南密林中又突然窜出大队人马,蹄声掠过之处,无数的土石急速朝四面八方飞溅。军阵中一匹身形健硕的白色高头大马尤为显眼,李源此时手持长枪正一骑当先,身上的黄金明光铠甲,伴随着火光映衬熠熠生辉。
大军迅速踏足城下,即刻在开阔的地面上列下军阵,骑兵领先,中间是密密麻麻的步甲兵,弓弩兵列于后方,旌旗猎猎,战马嘶鸣,一副气势汹汹的大战爆发之态。
连日来,寿州城便如同一颗尖锐的钉子,早已狠狠地楔入唐军将士的心中,杀戮敌军的快感,建功立业的渴望,以及唾手可得的胜利,仿佛正在眼前。
身后的将士们个个双目怒睁,李源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林嗣昌这把大火尽管没有把握好分寸,烧得太过猛烈,以致大营尽毁,后路断绝,但同时却唤醒了将士们心